那道身影很小,却在我心里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痕,不管在什么时候想起他,我都痛的无法呼吸,不管过了多久,他在我怀里慢慢合上双眼的苍白脸庞还在绞碎着我的心。他叫杜光明,名字的意义代表着他在降生那一刻带给我的感觉。我的世界都因那张皱巴巴的小脸而明亮了。
那时候我十七岁,认识了一个姑娘,她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女人。我跟她渡过了跟所有人都一样,纯洁而苦涩的初恋。但不幸的是,那个时候年纪还太小,完全不懂得所谓的保护措施,所以,在隔年,也就是我18岁之时,我的儿子杜光明降生了。
这对我们两个未成熟的大孩子来说,光明的到来更像是一场灾难。
没过多久,这件我们偷偷产子的新闻就爆发了,那对父母对我恨极了,可是也没法子,谁让我还那么小,那么的无能为力。最后他们强行把她带走了,留下我们父子两相依为命。
期间我不止一次的找过那家人,就算被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就算是饿的需要偷东西果腹,心灰意冷之时,我都没有绝望。我做过很多份的零工,每次我都将他带在身边。他是那么可爱的孩子,每到一个地方,没有人会不喜欢。
我在坚持着,努力的坚持着,因为我觉得她会回来,总有一天,她会回到我和光明的身边。我还清晰的记得那是2010年,医生告诉我光明有严重的心脏病,如果再不治疗,他可能活不了多久。
我说不可能,我的孩子那么健康,那么爱笑,那么乐观,他的脸色苍白,多汗,胃口小,呼吸急促只是因为他在刚出生那会严重的营养不良烙下的病根而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心脏病呢?
我一个大男人哭跪在医生脚下,让他救我的孩子。可是又有什么用?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我掏遍全身上下,零零碎碎的凑出几百块钱。我借遍所有能借的人,最后大概是凑了一万多块,其中那一万块的大头还是胖子从家里偷来给我的。
这些钱都只是杯水车薪,那是我最后一次去那个女人家,不论我怎么请求,像只哈巴狗一样的跪在她家门前长跪不起,都唤不起那家人的丝毫同情。最后那个女人的父亲,出来对我怒吼对我谴责,让我放过他家女儿。他女儿好不容易找了个局长的儿子做老公,刚刚订婚,再过几十天就要结婚了。如果让对方知道那些肮脏的过去,那他女儿的未来就彻底完了。
原来,我和光明都是肮脏的,是她生命中的污点。
光明死的那天,我抱着他的尸体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天上下着毛毛细雨,一辆辆黑色婚车从我身边驶过。胖子很紧张,他以为他挡的严严实实的,我依然从缝中,隔着黑色玻璃,看见那个女人打扮成新娘的样子,坐在保时捷的副驾驶上,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似乎在望向她富裕尊贵的一生!
云里的闪电在翻滚,天上下起瓢泼大雨,就像我那孩子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爸爸,我爱你。”雨水将我的痛苦与泪水冲洗的干干净净。从此之后,我似乎新生了,过去那只能远远奢望的一切,在我的手掌心里,慢慢的向着我拉开美丽卷轴。
我的光明!我那个三岁的小小人儿!原来他还没投胎,也许他是在等我吧?
我飞奔着出去,冲向他。
他的双眼在看清我的一霎那,很震惊,随即又很快恢复平静。
我不顾一切的抱紧他:“明明,是爸爸。是爸爸……爸爸来找你了。”
光明的身高体型还是那么小,但他的眼睛里有着成年人的镇定与理智,声音清脆而冰冷:“你怎么来了?”
我努力强迫自己笑了一下,揉了揉涨的有点疼的红眼睛:“爸爸想明明呀,所以就来看明明,那明明想不想爸爸?”
“爸爸,我可是你师兄,我现在是六年级的学生,快要毕业了。爸爸还是新生。”光明对我并未有什么陌生感,他的小手拉住我的衣服领子,就像五年前他习惯了的姿势,语气里还带着孩童的那种粘蠕,跟我撒着娇。
“好好。杜光明师兄,以后要多多照顾杜一师弟啊。”光明的修为我看不透。这孩子的天赋似乎要比我强很多,我皱着眉问:“你已经修成大鬼了,是不是?”
光明对着我摇摇头:“不是大鬼,是鬼卒。爸爸,我的天赋可是灰级七等哦~”
我脸色一惊,学校里有个天才大师兄,五年修成鬼卒。我早就听过这个传言,但一直以为是个大人,决计没想过竟会是光明。他的怨气天赋是灰级七等,可见他死之前是有多么的不甘,多么的痛苦,多么的绝望。一个三岁的孩子,对着我,只留了那句:“爸爸,我爱你。”他咽下去多少刻骨铭心的撕心裂肺,才会换来这么高的怨气天赋。
我的眼泪下来了,原想着,灵魂体是不会流泪的,原来我错了,只是未到伤心处而已。灰色透明的泪,滴在地上,我紧紧抱住光明,脑袋挤压在他的小肩膀上:“明明,是爸爸对不起你。”
光明小小的手臂,反抱紧我的脑袋。
我保证着:“明明,以后爸爸会陪在你身边,不论上天下地,爸爸都会保护你。”那一刻,我真的在想,即便是这样成为鬼,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人界似乎也没什么还值得我留恋的了。
“今天去爸爸寝室,跟爸爸一起住,好不好?爸爸给你讲故事,讲好多故事,你也给爸爸讲讲你这几年的生活,好不好?”我现在一刻也离不开这个孩子,只想牢牢的将他捆绑在自己身边,再也不用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生死离别。
光明重重的点点头,微撅着嘴,语气俏皮道:“爸爸,你可千万不要跟你们宿舍里是人说我是学校大师兄,不然每个人都怕我。”
“好!好!”我重重的点头保证,其实鬼界的修为等级问题在我脑海里一直都没什么具体概念,有时候真的无法理解为何那些鬼会那么疯狂、那么没日没夜的修炼。
我领着光明回到宿舍,另外两个人也都在。肖虎的脸色不太好,对我道:“我刚听老师说,苏杭向学校告了个假,出去游历了,可能至少得半年才能回来。一个月之后的宿舍团体大赛,咱们本来时间就短,现在人数也比人家少,这次基本上是没什么戏了。”
其实我能理解肖虎的心情,他从始至终也认为咱们宿舍唯一靠谱的就是苏杭,现在最有实力的实力担当一下没了,那这场比赛还参加个屁啊。
光明躲在我怀里,转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对面两个人,突然抬头道:“爸爸,不如我代表那个苏杭出赛吧!只要人数不超过四个,学校是不会追究的。”
“啊?”我略无语的低头看了一眼光明,就算学校不计较人员替代问题,但是鬼卒级别的高年级鬼代替新生,学校不会允许这么不公平的事发生吧?
“没事的。我能瞒过负责主持大赛的老师。”光明信誓旦旦的保证在我大脑里响起。
这种时刻,对面的张浩轩和肖虎自然都注意到我怀里的这个小鬼了,都拿眼睛询问的看着我。
我笑眯眯的摸了摸光明的脑袋,解释道:“这是我儿子,亲儿子,杜光明。刚刚在学校里找到的。光明在新生里实力还算不错的。”
肖虎因为我的这句话看光明的眼神顿时和善了不少:“都说年纪越小的鬼,怨念越重,天赋就越好。我也相信光明一定不会差的。”
肖虎的话让我心里不舒服,但我也没什么办法,道:“那比赛到底比些什么?”
“我打听到其中三个比赛项目,一个是考学识,比如古字的听写什么的……”
我一听这个,立马举手投降:“我就小学毕业,汉字都认不全,别说什么古字了……”
肖虎点点头,脸转向张浩轩:“我也不行,张浩轩是大学生,咱们里面文化水平最高的,必须得你上。”
事到临头,张浩轩没法拒绝,点点头:“我会去图书馆多抱抱佛腿。”
“第二个是四人体内的鬼气浓度总叠加,这个咱们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肖虎说完我们都没什么意见,毕竟这是事实。
“第三个是四个小鬼分工合作,看看在大鬼手里能撑下几招。这个要靠……”肖虎的目光转到光明脸上:“光明要负责尽可能的拖延一点时间,我会准备一个大招,努力的重伤他一下,如果成功,咱们多半就能拿到第一名。如果失败,那就能撑多久撑多久。”
我点了点头,手指指着自己:“那我呢?我负责什么?”
肖虎道:“你多多修炼,努力积攒一下体内鬼气。你是我们的后备军。”
可是我压根就不能修炼!这话我可不敢说。只能点点头道:“好吧。”
商谈一结束,张浩轩就直接去了图书馆,他打算在将来的一个月内,都将那当成自己的家。肖虎也出门,大概是准备他自己的大招去了。
虽然鬼界没有早晚之分,但我还保持着人类睡觉的习惯。其实张浩轩与肖虎原本也有偶尔眯眯眼睡个觉的习惯,但现在时间太过紧迫,让他们睡他们也睡不着,所以就都出门,该干嘛干嘛去了。不过做鬼还是有一个好处的,就是睡前不用刷牙洗脸洗脚,抱着光明躺在床板上,摸摸光明肉嘟嘟的屁股,似曾相识的触感,真是不能再好。
我睡了一个来鬼界之后最好的一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