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松昏头晕脑地回到家时,徐梅已经回来了。徐梅躺在床上,两眼呆呆地望着天棚,一动不动,看样子她在那里躺了许久了。
高松看见徐梅这个样子,自己反倒清醒了。他知道,徐梅什么都知道了。其实事情很简单,文化局一个同事的爱人,和徐梅在一个学校。这种事没有不透风的墙。高松关上厨房的门,轻手轻脚地做饭,他曾想过,徐梅知道后的样子,但他从没想过,她会是这个样子。他不怕她吵闹,那样的话,发泄出来也没什么不好。现在这个样子,他感到有些可怕。
高松做完饭,把饭菜摆到桌上,仍不见徐梅的动静。他走进卧室,坐在床上,看着徐梅。徐梅已经换了一个姿势,把头朝着墙。
他说:徐梅,你听我说。
徐梅不动,也不回答。
他又说:其实,我什么也没干,我当时喝多了,稀里糊涂进去的。
徐梅用手堵上了自己的耳朵,她不想听他的辩解。他就悲凉地望着徐梅的后背,在心里哀叹着说:你们谁都不相信我。
他在徐梅身边坐了一会儿,又坐了一会儿。又说:徐梅,起来吃点饭吧,有什么事你说出来。
徐梅不动,仍背冲着他朝里躺着。
他走到客厅里,坐在桌前,胡乱地吃了几口,一切都很没有滋味。
一个晚上,徐梅就那么躺着,他在坐着。他们谁也没有开灯。
终于,徐梅坐了起来,从床上抱起他的被子,放到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徐梅又回到床前,这回她没有躺下,而是那么坐着。
半晌,她终于说:咱们离婚吧。
他想说什么,又没有想好,只有那么沉默着。
她又说:我看见你就恶心,没想到你竟干出这种脏事来。
他终于说:我没有干什么,我当时喝醉了。
她还说:我不希望孩子有你这样一个父亲,孩子归我。
他说:……
她再说:你说什么也没用了,你去偷去抢,我能理解,因为你是为这个家。你要是找情人,也许我也不会下定决心和你离婚。
他捂住脸,泪水从他的指缝里挤出来。这时,他想到了孩子,孩子肯定不知道他出了这样的事。如果等孩子长大了,知道他曾经出过这样的事,孩子会怎么看他。他不敢想下去。
徐梅说完这话,似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然后又冲他说: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他无奈地站了起来,走到客厅里。徐梅在他身后把门关上了。他坐在沙发上,后来就半躺在那,脑子里仿佛进水了,浑浊一片。他似乎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第二天,他不知怎么走出家门,又不知怎么走进单位的。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不知自己该干什么。
处长老杨前几天一直出差,昨天回来的。今天一上班什么事便都知道了。他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过来,漫不经心地望了一眼高松,后来就在他面前立住了。
他望见了处长老杨,几天没见,应该打个招呼的,可是他没有,望见老杨跟没看见一样。老杨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声地说:小高,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他知道处长在叫他,机械地随着老杨来到了老杨办公室。他坐在老杨的对面,目光虚无地望着一切,一切又都不在他的眼里。
老杨说:小高,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他在心里说:我没有。
老杨又说:年轻人嘛,犯点错误没什么,要振作起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让人家笑话。
处长老杨平时对他不错,也很欣赏他。他和苏晓雅竞争副处长时,老杨一直站在自己这一边。曾经找他谈过话,说了许多暗示的话。现在出了这事,老杨想救他也没法救了。
老杨还说:局里的决定我听说了,处分得有些重了。还当众检查,有些过分了。写个检查足够了。
他望着老杨一张一合的嘴,却没听清老杨在说什么。
老杨再说:我找局长谈谈,看能不能从轻发落。也很困难,他们都决定了。
这句话他听清了,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面对机关所有人的目光,他在做检查的场面。他说什么,说自己没有干什么,谁信呢。说自己干了,挖自己的思想根源,说自己平时就是个低级趣味的人,是个色鬼,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想到这,他的脑子里就轰响成一片了。
后来老杨又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