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不明白,那前任山神既然已经搬空了整个洞府,刮走了几乎所有的家当,又何故给他留一条金蚕呢?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按信中所言,这金蚕非是凡物,天生拥有数项大神通,养在身边,可当作使唤灵虫,早晚护佑他安然无恙,是赠予他看身立命的至宝。
叶开虽然不清楚金蚕到底有什么大神通,但也曾见识过金蚕丝的神奇威能,当然不会否定它的价值。
不管怎么说,这东西是除山神印信外,前任留给他的唯一宝物,舍弃的话,岂不可惜?
他得到了神位,大小也算是一尊神祇,胆气壮了不少,把手小心的伸向桑枝上徐徐蠕动的金蚕。
金蚕正兀自“悉悉索索”的吞噬金桑叶,见一只手指向它缓缓触来,顿时就吃了一惊,将头一扬,口中吞吐着烁目的金光,作出防备姿态。
叶开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缩了缩手,这金蚕非同小可,十有八九能吐出他曾领教过的锋锐金丝,轻易就可刺破他的血肉,甚至直接刺穿,那等钻心的剧痛,他至今记忆犹新,万万不想再经受一回。
不过,想要把这神秘灵虫收为己有,又怎能露出怯意,连碰都不敢碰一下?若是那样的话,他恐怕也没资格拥有此虫。
如此,他硬着头皮把手再一次触向金蚕,暗暗祈祷这虫子的灵智足够高超,千万不要伤害于他……
“咝!”
然而,事与愿违,叶开还没有触上金蚕,其猛地扎上来,竟一口咬住了他的食指指尖,剧烈的疼痛令他根本无法保持镇定,本能之下,慌忙缩回了手。
但金蚕的咬合力着实不低,紧紧咬在他的指尖上,径直被拉离了桑树枝,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样子。
叶开的脸“唰”的就白了,实在被吓得不轻,哪里还管得了别的什么,当下就狠命的甩起手来。
他不甩还好,一甩之下,金蚕反而咬得更紧了,他明显感觉到自身鲜血正顺着手指被其迅速吸走,又是疼痛,又是难受。
这样一来,叶开心中更添恐惧,急欲把金蚕驱走,但甩手是完全不管用的。他强自镇定,停止甩手,想着把山神印信召唤出来,直接镇杀这吸血的蚕虫。
不过,他还没有付诸行动,金蚕居然自行松口了,身子一弓一弓的,爬到他的手背上,蟠成一圈,不再噬咬,显露出温驯的一面。
“非要验过我的血,才会认我为主吗?”
叶开见此,总算松了一口气,试探着用手抚了抚奇异的金蚕,发现这小家伙一点儿也没有正常蚕虫软绵绵的触感,直如黄金锻成一般,可摸出一道道鲜明的纹理。
他见金蚕果然不再攻击自己,且非常亲昵,十分欢喜,顺手摘下几片金桑叶,喂于了这可爱的蚕儿。
此后,他把金蚕放回桑树上,走遍了洞天,好容易才找到了一些丝帛,勉强遮住身体羞处。
此间虽然只有他一人,他也不习惯一丝不挂的到处乱走。
抱着万一的希望,他把洞天里里外外搜寻了数遍,终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好东西,只好作罢了,摘了许多汁多味美的果子,吃了一个饱,还装满了用丝帛自制的数个袋子。
最后,他把那棵桑树上的金色桑叶摘掉了大半,同样装进袋里,就带着金蚕往出口而去了。
《山神律令》中要求每一尊山神护佑所封山域,绝不可玩忽职守,使得灵山福地遭到破坏,不出事则已,一出事便是大罪。
叶开见识过天威的厉害,当然不敢轻易触犯律令,但要让他每天守在这荒凉无人的穷山中,简直如同判了他无期徒刑,孤身蹲大狱一样,完全限制自由,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更别说,他并非无牵无挂之人,父母皆在凉城生活,怎能舍弃了他们,深藏在这冰冷的山窟之中。
而且,常羊山域数百里内荒凉至极,说实话也没有什么好破坏的,因为那些个骇人听闻的传说,妄图挖金子的宵小鼠辈们绝不敢轻临,不存在任何威胁。
就算这片土地的所有者甘木集团有大动作,重启金矿项目,现今的通讯和交通如此发达,他也能及时得到消息,提前赶回来,保护洞天安全。
所以,他去意极坚,丝毫不愿多留,只想着尽快回到家中,好好考量一下接下来的打算……
未久之后,叶开背着一个个圆滚滚的行囊,来到一座空荡荡的石室中。
只见这石室四壁徒然,地面和穹顶上绘有两幅同样大小的阴文图刻,形状呈圆形,大约三米来长的直径,内里布满了玄秘的铭文,直如天书一般,根本看不懂,两两相对着,显然有什么联系。
他直接走到图刻的正中心,右手往前一摊,心念一动间,手心里浮现出一物,是常羊山山神印信,夔龙钮铜印。
“遁!”
叶开口吐一个咒文字诀,铜印霍地放光,上下两个圆形图刻也随之起了反应,轰鸣作响,泛出刺目的金光。
短短几秒钟,石室中形成一个粗大的金色光柱,把叶开淹没在其中,可见一道模糊的人影。
“哗!”
金光倏地大放,又蓦地敛起,叶开瞬间消失在原处,完全不见了踪影,上演了一场大变活人的魔术,至为神奇。
同一时间,在常羊山的山腰处,只听一声惊叫,一个身上裹满了大小包裹的人影从三米多高的空中跌出来,重重摔在山坡上,“呼啦啦”向下滚去。
亏得是这人眼疾手快,猛地抓住一把劲草,借了一丝力后,止住滚落之势,两手挖土,两脚蹬地,极为矫健的向上蹿起,稳稳的趴在坡上,这才没有滚下高陡的悬崖,却也显得十分狼狈。
这人不是别的什么人,正是先前消失在金色光柱中的叶开,他从洞天之中出来,走的不是普通的通道,而是借神秘的古阵图直接传送到了洞天之外,具体原理他根本不知晓,只知道自己的确是出来了。
他的身手本就比一般人要灵敏许多,登临山神之位时的一番“洗髓伐毛”,令他脱胎换骨,身体机能增强了数倍至多,轻易就化解了这次出乎意料的危急,回头看看黑黢黢的悬崖,他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来,很快越过山阴,爬上山顶。
此时正值黎明时分,东方微微发白,天上星光渐渐变得暗淡,遥远处的地平线上升起璀璨的灯火,万籁俱寂,没有一丝声响,只有时不时的夜风吹过,衬得这荒凉的山野有些缥缈之意。
夜冷寒重,叶开身上只披着薄薄的丝帛,处处生风,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反而神清气爽,全身上下通透明澈,感觉甚为畅快,简直要乘风而起,融入这夜空之中了。
当今世界,一夜成名之人数不胜数,而他则是一夜成神,现在回想起来,仍如同做梦一般。
叶开遥望着远方,一颗心说不上平静,也说不上激动,更说不上豪迈,居然升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清灵之意,目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因为这次机缘,他成就了神秘的山神之位,未来的人生必将大大不同,注定会格外精彩,这正是他一直所追求的人生……
黎明将要过去,天色愈加敞亮,叶开向山下看去,以超乎寻常的眼力,发现自己的爱车以及行囊还安放在原处,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在这****绝迹的荒野中,果然是丢不了东西的。
他心中欢喜,裹紧身上大大小小的包裹,顺着陡峭的山坡,直接飞奔而下,动作甚为灵敏,速度也快得惊人,虽然不像传说中的神仙那般腾云驾雾,身体素质也远远强于一般人……
半个时辰后,叶开穿上骑行包中所带的换洗衣服,把一切收拾妥当后,便再度骑车出发了。
太阳冉冉升起,一缕朝霞薄发,紫气腾空,映亮了他远去的背影……
然而,他却是不知,在常羊山顶,正有一道奇异的竖眼在遥遥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眼眶是金黄色的,眼珠则是一颗黑漆漆的宝石,不像是真眼,但却蕴含着深邃的目光,大非寻常。
这竖眼忽地闭合起来,一道淡淡的金光闪烁,霍然现出一个人来,依稀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身形颀长,穿着一件淡金色的长袍,圆领大袖,一副古人装束,遍体散发着金濛濛的光华,看不清楚面貌。
“这么多年过去,终于遇到了一个有点根基,心性也不错的继任者,有山神印信护佑,再加上那条金蚕,他至少也能坚持个两三年,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我逃到一方小天界去逍遥快活了。”
“三年后天差巡视,他已死于那无影无形的金蚕蛊之下,更是死无对证,如何也算不到我的头上。就算追到我头上,我也早已改头换面,无人能找得到了……”
“只不过……没想到,我采走此间山根之后,他居然能如此轻易的离开常羊山小洞天,不像我,苦熬十几年乃至数十年,才能够出山一次,且万万不敢走远……”
“不过也好,姑且让这小子以山神之身到那红尘大世界中好好厮混一番吧!既然把人家当成了替死鬼,也合该让他好好享受一番吗!空有着洗髓伐毛后的清灵之体,却没有传承的修真之法,谅他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金袍男子冷笑一声,背后舒展开两道淡金色的薄翅,翼展足有三米来长,好似蝉翼一般,竟像传说中的神仙之辈,飞身而起,化作一道流光,飞向远方,速度非常快,须臾就不见了踪影。
……
而在这金袍男子离开后不久,常羊山深处的神秘小洞天中,一个阴暗无光的小角落里,一个黑色的珠状物浮现而出,是一颗眼球的样子,眼睛赫然是竖立着的,瞳孔中释放出一缕缕杳杳冥冥的黑光,徐徐蠕动着,最终凝结成一个黑漆漆的人形,显得诡异无比。
“唔……”
但听一声沉痛的呻·吟,这黑影缓缓坐起身来,面孔模糊至极,眼耳口鼻模糊不可见,额头上嵌着一颗奇异的竖眼,微微睁开,泛出幽幽的黑光。
黑影似乎非常疲惫,很快就躺了下去,一道道黑气像水流一样从四面八方被吸纳过来,汇聚到它身上,使之变得愈加凝实,仿若一具黑色的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