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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黄袍加身

赵匡胤决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自从他幼入学堂,便另有所思,最后终于弃文习武,悉心骑射。及至别妻出走,闯荡天涯,则希望能够步入军旅,在血肉厮杀中闯出一条成功之路。

应当说,赵匡胤对后周的创始之君太祖郭威和一代有为之主世宗柴荣都是至忠至诚的。他敬仰他们的雄才大略,钦佩他们的文治武功,因此,心甘情愿地效命于麾下,指望通过他们的拔掖,晋身富贵。他曾经把皇帝的恩赐视为荣登高位的惟一途径,决心冒锋镝,用万死不辞的忠勇在皇帝心目中建立起不可动摇的信任。

时顺天助。赵匡胤的努力没有白费,他在既已选择的道路上屡有惊人之举,一个个美好的愿望相继变为现实。短短十年间,他由一名普通士卒跃升为禁军的最高统帅,执掌起全国的军事大权。随着职务的擢升,赵匡胤的内心深处也在生长着一种主宰天下的欲望。这欲望虽然不得不极力地压抑着、掩盖着,不敢有丝毫表露,可是,其强烈程度也是与日俱增,犹如地下火在运行,随时都可能冲出地面,化作滚滚流淌的炽热的岩浆。

其实,虽然赵匡胤百般遮掩,但他不可告人的心计还是时有显露。一个突出的迹象便是他的志趣、爱好的变化。这是在征战南唐的日子里,他于战事之暇悉心收集了图书千卷,随时阅读。这对于笃信武力的赵匡胤来说实属反常。他秘不可宣的意图是:勇武只可为将帅,得天下还得文武兼备。他已经不满足能够统兵作战,而是把目光投向更加振奋人心的未来。

赵匡胤这一变化被精明的周世宗发觉了,问道:“既为将帅,应以治戎装、磨刀剑为正事,怎么读起诗书来了?”

周世宗的发问使赵匡胤吃惊不小,忙道:“臣受陛下恩重,常感力不从心,所以想广学多闻,增长见识,以不负圣望。”

周世宗不再追问,时值战事繁忙,周世宗慢慢将此事忘在脑后。

可是赵匡胤却并未因此改变初衷。他不仅留意经史而且还不遗余力地网罗党羽,结交名士,组织自己的势力集团,等待时机,以求一逞。特别是在世宗去世、小皇帝宗训继位之后,这一酝酿多时的宏大计划迅速进入实施阶段。

赵匡胤是把握机遇的能手。在他意识到机会来临的时候,手握重兵的赵匡胤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策略。他努力抑制住内心的狂喜,让自己处于这样一种态势:不急不躁,掌握主动,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他对上天所提供的机会的最细微处进行了认真的筹划。

首先是朝廷内部的变化,周世宗柴荣已经驾鹤西归。柴荣从发病到不治,不足两月,又正当盛年,对后事没有作出深思熟虑的妥善安排,不得已,只好匆忙地将符氏立为皇后,封年幼的皇长子柴宗训为梁王,显然含有“接班”的意思。7岁的孩童即位,后周王朝将真正处于“主少国疑”的状态。

再看人事方面的调整,对赵匡胤也非常有利。柴荣在病情加剧的时候,对后事粗粗地作了些安排。文臣方面,任命范质、王溥参知枢密院事,魏仁浦兼枢密使。这样的安排当然有托孤的意思。这三位宰相中,魏仁浦“虽处权要而能谦谨”,性情宽厚,不会咄咄逼人,与赵过不去。而且,赵家与魏家颇有交情,母亲杜氏还是魏家的常客;王溥则早以向赵“阴效诚款”,暗送秋波并开始巴结赵。急性而好面折人的范质与赵虽无深交,需要小心对付,但范毕竟是文官,在军队中没有派系,号召力有限,不足为虑。最使赵匡胤惬意的是,真正使他畏惧的谏议大夫、开封府尹王朴已在三个月前去世。等于拔掉了眼中钉和肉中刺。

赵匡胤最不放心的是军队系统,此时也出现了对赵绝对有利的变动。殿前司系统,张永德已被免职,殿前都点检一职已由赵本人担任,安排赵做殿前都点检,自然也带有“托孤”的使命。赵由此权重位荣,办起事来也比较方便。原来一直空缺的殿前副都点检一职,由慕容延钊出任。慕容是赵匡胤“素所兄事”的故交,关系非同一般;原来空缺的殿前都虞侯一职,则由王审琦担任,此人既为赵匡胤的“布衣故交”,又是义社十兄弟之一,与当时已担任殿前都指挥使的石守信一样,都是赵匡胤势力圈子中的核心人物。这样,整个殿前司系统的所有高级将领的职务全部换成了“赵家军”成员。侍卫司系统,原来只有韩令坤有“兄弟”之谊,周世宗去世后,韩升任一直空缺的侍卫都虞侯一职,其空出的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一职由高怀德出任;原由与赵匡胤有矛盾的袁彦担任的侍卫步军都指挥使一职,则由张令铎取代。高、张两人一年后都与赵匡胤结为姻亲,由此可见他们当时与赵匡胤关系之密切。如此,在侍卫司系统的五个高级职务中,赵的亲朋故友就占了三位。余下的两位,一位是侍卫司的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进,是侍卫司的最高统帅,但此时正领兵驻守淮南扬州。京师中实际只剩下副都指挥使韩通,难以同赵匡胤相抗衡。

赵匡胤还想把事情做得更细密些,他估摸到了对他有利的民情。还是在周世宗在位时,就已有“点检做天子”的舆论在传播,周世宗死后,年仅七岁的梁王在柴荣的灵枢前即位,太后符氏既不是梁王的亲生母亲,又是匆促册封的皇后,地位并不稳固。孤儿寡母充当后周国主,最高权力实际出现了真空。“主少国疑”作为一种失望情绪的宣泄,正在弥漫于京城的每个角落。原来由柴荣主持的北伐大业,此时已被迫中止。后周王朝今后何去何从,不仅京城百姓心里没底,连朝廷大臣也心中无数。

不过,赵匡胤也不是没有一点顾虑。特别是手握重兵的韩通驻守在开封城内,周围又有一批效忠周室的大臣,要在京城下手,万一不能成功,不仅会身败名裂,连性命也难保住。

赵匡胤从不干没有把握的事情。

这是在显德七年正月初一,正当后周君臣喜庆新年,朝野上下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之中的时候,忽接镇、定二州急报:契丹举兵入侵,北汉也引兵东下,与契丹会合为一,正势不可挡地越过边界,直奔开封而来!

年幼无知的小皇帝吓慌了,他赶忙问计于顾命大臣范质。曾任弘文馆大学士的宰相范质是当时最负盛名的文臣。他博闻强记,学识过人,入朝以后,手不释卷,有人劝他不要过于劳累,他却说:“有善相者,谓我异日位宰辅。诚如其言,不学何术以处之?”后跟随世宗征淮南,“诏令多出其手,吴中文士莫不惊服”。现在,小皇帝宗训也把范质视为主心骨,请他帮助拿个主意。

范质此时的职务是开府仪同三司,封萧国公,与王溥同为宰相,参知最高决策机关枢密院事,决定国家方针大计。范质既受小皇帝之托,便找王溥商议。王溥同样是手不释卷的书生,他的兴趣和精力都放在读书著文上,曾辑《唐会要》百卷,又撰《五代会要》三十卷,有文集二十卷。这位右仆射听说边关紧急,完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便请范质定夺。范质一时谎乱,未及认真核实军情,忖度对策,便为小皇帝柴宗训匆忙起草了一道诏令,命归德军节度使、检校太尉、殿前都检点赵匡胤率领宿卫禁军前往御敌。

如同以往领受圣命一样,赵匡胤毕恭毕敬地在柴宗训的御座前行了为臣之礼,然后,从坐者手上接过那道发兵的诏令,连呼万岁,表示不负圣望,御敌于国门之外,用热血和赤诚维护大周社稷的安全。

范质、王溥一班文臣感动了,小皇帝柴宗训满含热泪地走下御座,搀起跪地接旨的赵匡胤,十分感激。此时的柴宗训当皇帝才只半年。此间,他居然发布过一些任命官员之类的诏令,但派兵出征还是第一次。一纸诏令居然能调动千军万马,使兵权在握的禁军统帅俯首听命,这在柴宗训看来实在是件了不起的事情,他朦胧地感受到天子的威严和至高无上的权力,幼小的心灵中升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自豪之感。

赵匡胤谦恭地离开大殿,万岁连声地向皇帝告别,像是告别一个行将寿终正寝的王朝。

小皇帝又继续陶醉在佳节的欢乐之中了。他正值贪玩的年龄,有那么多人变着法子使他快活,为他助兴,他感到很满足,他要尽情享受这至尊之乐,用最丰富、最有趣的内容充实这宝贵的时光。

相比之下,赵匡胤却显得有些紧张。这紧张不是来自对强敌的畏惧,而是来自举大事前吉凶未卜的不安。只有他和几个亲近幕僚才明白,这火急军情纯属子虚乌有,镇、定二州告危的情报是在他的授意下凭空编造出来的,这一纸假情报的炮制,给他带来了集结军队的契机,标志着一场兵变的开始。

当然,赵匡胤对此是讳莫如深的。他像历次出征前一样,煞有介事地运筹谋划,调兵遣将,部署兵力,郑重地任命他的莫逆之交嫡系亲信、殿前副点检慕容延钊为前锋,率领一支精锐部队先期发出,他自己则调集大军,准备紧随其后。这一天是正月初二,接到军情报告的第二天。赵匡胤对敌情反应迅捷,令朝野咋舌,众人都对这位新任都检点的忠心效主称颂不已。

与此同时,赵匡胤又派人到处散布“将以出军之日,策点检为天子”。和上次流言不同,上次是为了除掉政治上的对手张永德,而这次却是为了自己夺取政权制造舆论。一时间,将要改朝换代的消息四处蔓延,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只是瞒住了高墙深院之中的内宫,他们还蒙在鼓里。老百姓不辨真假,十年前郭威兵变进入开封后纵兵大掠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于是本该是喜气洋洋,充满欢庆祥和的传统佳节,却是满城风雨,人心浮动,从小市民到士大夫,搬家的,逃难的,早已乱成一团。

事态演变至此,赵匡胤的图谋已昭然若揭,即使是小孩子也知道大变将至。可是,最有力量制止事变发生的韩通,却依旧不相信赵匡胤敢犯上作乱,对于充斥耳边的传言,置若罔闻。赵匡胤率军出发前,也就是大年初一的晚上,到韩通府上辞行,韩徽献计,恳求干掉赵匡胤,然而被韩通阻止。后周政权丧失了最后一次机会,赵匡胤代周自立已无法阻止,势成必然了。

正月初三,慕容延钊出发后一天,赵匡胤正式率大军离京出发,为了给欢送他的京都市民留下一个良好印象,也为了显示他的部队与其他骄兵悍将的区别,赵特意下令对部队严加约束。果然,成千上万的市民目睹赵匡胤率领禁军秩序井然地离开爱景门时,都不约而同地轻轻吁了一口气,浮动的人心稍稍安定下来。其实,赵匡胤需要的正是如此效果。

离开京师,赵匡胤开始有条不紊地动作起来。先是禁军军校苗训跳了出来。此人学过星术,善于望气观星,在周围军士中小有名望。他指着太阳对众人说:天上有两个太阳,黑光磨荡争斗了很长时间。并煞有介事地对赵的亲信幕僚楚昭辅解释道:“一日克一日,这是天命。”两人一问一答,一唱一和,既形象、又逼真,周围兵士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地流传下来。

苗训的“一日克一日”的神秘预言,经过楚昭辅的肆意渲染,在目不识丁、以当兵为职业养家糊口的士卒们眼里,赵匡胤俨然天意有归,授命有兆。

对于这些职业军人,其实从心底里并不在乎谁当皇帝,他们以“当兵吃粮”为目的,不说有什么奋斗目标,甚至起码的节操之类的道德观念也谈不上。他们的人生目的是要有权有势有钱,活得快活。他们之所以热衷于兵变,一是增加一次发财的机会,因为政权递嬗,起关键作用的禁军将士照例会获得大量赏赐,赶上好的主子,还会纵容他们大肆剽劫几天。二是给枯燥的生活增加些新鲜的刺激。对于拥立者或者被推翻者而言,可能是黄袍加身或人头落地,可对他们这些供人驱使的士卒来说,丝毫也不损失什么,只是换个主子,换身衣服而已,一切的一切都轻车熟路。

当晚,大军到达离开封40里的陈桥驿,此地紧靠黄河。在陈桥与封丘二门之间,是开封通向东北方大道的第一驿站,唐朝时称上源驿,后改为班荆馆,是对少数民族使臣迎接赏劳之处。多年来,这里车行马驰,征尘飞扬,行人塞路。赵匡胤大军来到这里,已人困马乏,于是传令军中安营扎寨,驻足暂歇。

夜色将陈桥驿染成一片漆黑,兵士们很快进入梦乡,陈桥驿营寨寂静无声。这时,一些将校聚集在一起,商议道:“主上幼弱,未能亲政,今我辈出死力为国家破贼,谁能知道?不如先立点检为天子,然后再北征不迟。”都押衙李处耘将此事告诉赵匡胤之弟赵匡义,赵匡义立即向归德军节度使赵匡胤的掌书记赵普作汇报。话未说完,诸将突然带着兵器闯了进来,大嚷道:“军中定议,欲策太尉为天子。”这些人所称的太尉即是赵匡胤。

老谋深算的赵普胸有成竹。他先是装模作样地对他们大声喝斥了一通,待众人安静下来后才慢慢讲出他的意图:“策立,大事也!固宜审图。尔等何得便肆狂悖!”这是说,这样的大事得周密筹划,轻举妄动成得什么气候!赵普之所以要讲这番话,一是要把兵变的责任推给众将,二是要从气势上压住骄兵悍将:有勇无谋,难成大事。三则道出他的真实想法:不能胡来,得仔细策划。

谁来策划?自然非赵普莫属。为了试探诸将士的决心,赵普故意讲了番大道理:“外寇压境,将莫谁何,盍先攘却,归始议此。”意思是大敌当前,应先“攘外”再讨论此事。按照赵普所说的先退敌,班师回朝时再议此事会是什么结果呢?这是任何人都能想得到的。推翻皇帝就是大逆不道,就是谋反,在当时是要受族灭的处罚的。再说,在这场即将开始的战斗中,谁能保证自己能苟全性命而不客死异乡。这些心理,赵普其实了如指掌,他只是想借众人之口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来。果然,诸将均不同意。说:“当今政出多门,但当急入京城,策立太尉,徐行而北,破贼不难。太尉如不受策立,六军定亦难以使之向前。”

赵普需要的就是这个。于是他按着早已准备好的路数发话了:“兴王易姓,虽云天命,实系人心。前军已过河,节度使各据一方,京城若乱,不惟外寇愈深,四方必转生变。若能严敕军士,勿令剽劫,都城人心不摇,则四方自然宁谧,诸将亦可长保富贵矣。”

赵普这番话说出了好几层意思,既有威逼,也有利诱。第一,扶立新皇帝既是天命也符合人心,所以赵匡胤当皇帝合法而神圣。第二,京城不能乱,否则局势难以控制。第三,必须严肃军纪,不能洗劫民众,如能做到,大家都有好处可图。若不行,则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诸将表示服从。赵普和赵匡义于是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一方面让诸将校分头鼓动,加紧调遣部队,做好准备。另一方面又火速派遣军使郭延赟连夜策马飞驰回京,向石守信和王审琦通报情况,做好接应准备。

好戏就像经过彩排,一幕一幕按计划顺利进行。次日天刚亮,一夜未睡环立赵匡胤帐前的将士们发出了呼叫,此地呼声一起,四面群起响应,响声动地,声震原野。接着,一部分将士握刀持剑,直奔赵匡胤寝帐,守卫在门外的赵匡义连忙推醒尚蒙着被子睡大觉的哥哥。赵匡胤酒意刚去,打着呵欠,缓缓地爬起床来。这时将校们个个手持兵器,立于庭前,齐声高叫:“我辈无主,愿奉点检为皇上。”不等赵匡胤答话,就将他拥至厅堂,把一件早已预备好的绣黄龙袍披在他的身上。然后退至庭前,齐刷刷跪倒在地,口中高呼“万岁”。

戏剧进入高潮,作为主角的赵匡胤,不能总是躲在幕后,该是自己登台亮相的时候了。赵匡胤及其谋士们深知,单靠玩弄迷信符命那一套把戏,只能蒙骗一时,不能“维系人心”于持久。士兵将校今日拥立自己,他日又可能拥立别人,这样的事例太多了。若不严明军纪,那么将士们就会恃功倨傲,骄横难制。这样即使得到天下,也不会长治久安。于是,赵匡胤高声宣布:“你们贪图富贵,强立我为天子,我心存感激。可是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若能服从我的命令,我当这个天子。否则,就请诸位另请高明。”众将齐声高呼:“我们一定服从命令。”赵匡胤见目的已经达到,就不再客气,当即“约法三章”:“少帝及太后,我曾北面称臣;文武百官,都同我并肩共事。对他们,你们不能随意侵犯凌辱。近代帝王起兵,初入京师时都纵兵大掠。今天你们不得再这样劫掠都市民众,抢夺府库财物。服从命令的,将得到重赏;不服从命令的,将杀无赦!”

所谓善待少帝及太后,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后来的所作所为便可证明赵匡胤非但没有善待,反倒采取了斩草除根的办法。这段话和昨晚赵普所说如出一辙,仿佛出自一人之口,可见这场戏剧性的兵变乃是事先有所谋划的一场游戏而已。

赵匡胤率师离京,就是为了黄袍加身。如今目的已达到,本就子虚乌有的辽汉联兵入侵的消息,自然也就无踪无影了。于是,赵匡胤勒转马头,回转京师。早已等候的石守信、王审琦,打开城门,赵匡胤进入城中。开封的百姓,饱受历次兵变的苦痛,有如惊弓之鸟,听说大军去而复回,不免担惊受怕。等到部队入城之后,秋毫无犯,一颗颗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有几个市井无赖,想趁机劫掠,发上一笔横财,不料被巡逻的士兵捉住,作了刀下之鬼。京城的秩序,很快安定下来,赵匡胤也回到了殿前都点检的公署。

这时,正是早朝时分。后周的宰相大臣们,听说兵变的消息,一个个手足无措。只有韩通一人,从朝中飞奔回家,企图组织抵抗。行至中途,被赵匡胤的部将王彦升发觉。王彦升跃马随后追赶,韩通刚进家门,还来不及掩上大门,就被王彦升闯入府内杀死,那个曾劝说干掉赵匡胤的韩橐驼,也一并命归黄泉。宰相范质,紧紧抓住另一宰相王溥的手,痛悔不已地说:“匆匆派兵,导致此变。我们有负先皇临终所托,断送了周家天下,罪该万死啊!”

这时,诸将拥簇赵匡胤登上了明德门。这里是天子的登临之处,赵匡胤身处此地,俯瞰京城,心中荡满了成功的喜悦。他意识到,他已经完全控制了局势,兵变已获成功,于是,便传令甲士还营,他自己也回到殿前都点检的公署小住。他不再担忧敌对势力的反抗,而是将整个心思都用在怎样登基称帝的事情上。他准备顺顺当当地从恭帝手中接过皇权,风风光光地举行登基大典。

公署外传来的喧哗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正自疑惑,只见范质、王溥二宰相被将士们连推带拥地逼了进来。范质见到赵匡胤,质问道:“先帝视你如子,恩宠有加,今尸骨未寒,你却兴兵背叛,是何道理?”

赵匡胤故作内疚之态,流着泪说:“我受世宗厚恩,怎敢忘怀?今日之事,全因六军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深觉愧负天地,你看如何是好?”

范质鄙夷地一笑,正想说什么,站立其侧的散指挥都虞侯罗彦环拔剑上前,厉声喝道:“我辈无主,今日须得天子!”

赵匡胤佯怒,示意他退下,罗彦环不仅不退,反而持剑逼近范质。范质有些慌张,一时间不知怎样是好。王溥见状,首先退至阶下,向赵匡胤下拜,范质自知事情已不可逆转,只好屈身而拜,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范质不愧是颇识时务的老臣,在这种别无选择的形势下,他明智地调整了自己的思维,迅速地转到赵匡胤一边。他向赵匡胤献策道:“事已尔,无太仓卒。自古帝王有禅位之礼,今可行也。”赵匡胤追问其详,范质道:“太尉以礼受禅,则事太后如母,养少主如子,无负先帝旧恩。”赵匡胤挥泪许诺,然后率百官成礼。世宗临终顾命的大臣,就这样改换了门庭。剩下宫中的寡妇孤儿,惟一能做的就是拱手让出江山。

事态的发展,出人意料的顺利,赵匡胤兵不血刃,轻而易举地夺取了政权。于是,赵姓集团忙碌地筹备着禅代大典。夜长梦多,事不宜迟,当天下午,开封城中锣鼓喧天,旌旗招展。

禅代礼在崇元殿进行。赵匡胤召集百官各就各位。至黄昏时分,一切安排就绪,但恭帝的禅位诏书迟迟未到。众人正焦急等待,忽见翰林学士陶谷走上殿来,大呼:“禅诏在此!”这一石破天惊的消息顿时使大殿上的气氛缓和下来,赵匡胤和侍立班位的百官都舒了一口气。

关于这从天而降的禅诏,史载不一。有的说是后周前恭帝从内宫传出;有的说是宰相范质先与恭帝商议,然后召陶谷草拟。此二说都有可能,因无关紧要,无须作过多考证。现在的事实是:禅诏送到了崇元殿,并当众作了宣读,这就标志着赵匡胤已正式从恭帝手中接过皇权,禅让成为现实。

禅诏宣读完毕,宣徽使引导赵匡胤就龙墀北向而拜,宰相扶赵匡胤升殿,在东厢房换上了皇帝的冠冕,然后神采奕奕地端坐在皇帝的御座上,开始接受百官的朝贺。这时,万岁声此伏彼起,禅让仪式进入高潮。

这一天是正月初五。赵匡胤改元为建隆。因赵匡胤即位前任归德军节度使,镇府治宋州,所以,诏定国号为宋,赵匡胤从此成了大宋王朝的开国之君,庙号宋太祖。这一年,赵匡胤34岁。

赵曾出任归德军节度使,镇府治宋州,因而下诏改国号为“宋”,改年号为“建隆”,后世谥庙号为太祖。等这一切都办理妥当后,在中国历史延续了300多年的宋王朝由此正式拉开帷幕。

赵匡胤发动的这次兵变,仍是五代时期兵变的一种延续。只要仔细对照一下七年前郭威的那场兵变,就会发现,此次赵匡胤使用的招数有着惊人的一致,特别是“黄袍加身”和“禅让退位”两出戏,简直如出一炉,不能不令人发出“何其相似乃尔”的感慨。

不过,赵匡胤虽然师法郭威,但也吸取了历史上种种兵变的教训。特别是在约束军队纪律上显得比他们高出一筹。当年郭威初至滑州,正准备向京师开进时,郭的亲信王峻便公开许诺士卒,攻下汴京,允许剽劫旬日。等部队开进汴京,众军士果然大肆洗劫,使开封几乎成了一座空城。京城百姓侧目而视,差点酿成大变。纵兵剽劫,严重损害了郭威本人和军队的形象,赵匡胤当时正在郭威军中,对此当有切身体会。此次兵变,他吸取教训,未入汴京前即与将兵“约法三章”,不得惊犯太后、幼主,不得侵凌大臣,不得侵掠京城。这些措施的效果是明显的。据司马光《涑水记闻》记载,大军开进汴京后,“市里皆安堵,无所惊扰,不终日而帝业成”。这表明,对部队的约束,以实现政权的顺利过渡起了重要的作用。

从陈桥驿兵变到崇元殿禅代,不过三天时间。这三天是赵匡胤生命史上最辉煌的三天,也是唐末以来从分裂走向统一的开端。宋王朝的建立使小朝廷频繁更迭、割据政权犬牙交错、政治经济混乱不堪的社会升起了希望的曙光。赵匡胤称帝后没有让这场不流血的兵变再染上鲜血的颜色。他奉后周小皇帝为郡王,符太后为周太后,迁居西宫,依旧让他们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又大赦天下,内外马步军士皆加优给,酬功封赏。又命官员祭告天地,表明天授皇权,天命使然。遣中使传谕天下,诸道节度使也分别诏赐。

这一切,对不晓事的后周末帝柴宗训来说简直像一场梦。他糊里糊涂地派赵匡胤率兵御敌,又懵懵懂懂地接受了兵变的事实,交出了皇权。禅让本是古之明君的让贤之举,可他却根本不知道禅让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那件印着皇帝玉玺的禅诏是怎么出笼的。从皇位上被赶下来,又进入西宫当了大宋的郡王,统统是一片混沌。

可是,赵匡胤却是十分清醒的。他假装的醉意早已不见了踪影,故作的愚钝变作无与伦比的聪敏。他敏锐地观察着形势,妥当地控制着政局,他要按照他的意志,一扫前朝弊政,振兴天下,振兴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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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杀手重回家乡,却不想邂逅各式各样的美女,我无奈大喊,我这是跑出狼窝,又进了花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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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黑暗的宠儿,这次的回归只为复仇他是家族的宠儿,跟着她只为让她成功他们是帝国学院的王,跟她是青梅竹马,直到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们才发现他们不只是心疼她,好像是上瘾了一般爱上了她他是她的哥哥,却又是学院的王。他好像也爱上了自己的妹妹,该怎么办?她们是随她回来复仇的,却因为情爱而背叛她最后她的仇报完了,爱的人也因为误会离开她,她又该何去何从?他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却再也找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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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片大陆为创神所造,一千万年后,大陆上的各职业针锋相对,主角的父母亲不在同一职业,他们的相恋为众人所不容……(故事背景是在这一千万年后,已经发展到了我们现在的科技水平,只是还有些还停留在入门阶段,还在逐渐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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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能知道下一刻会是什么样的光景,万里之外的一只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万里之外便陷入狂风骤雨之中,一个小人物会不会就是这只蝴蝶?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蝴蝶效应?韩文清一点一点走上舞台,第一卷很无聊,在挖坑,马上结束,进入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