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媛将钟清扬请向内堂,陵南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夹道处才回过头来,同时对周四翻了个白眼,抱怨道:“这七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姐的事她也能擅做主张?我还不好意思说她。”
周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一抬头,突然发现门口有双深沉凌厉的眼睛在看着她,她吓得心头一惊,看了一眼陵南,见陵南低着头看着书本,并没有看她或者门外,心下稍安,又朝门口看去。
可那双眼睛却不见了。
周四想了想道:“我想吃栗子糕。”
陵南有些诧异的看着她,道:“你平时不爱吃零食啊,这里也没备啊。”
周四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吃了,我知道街口有一个阿婆在卖,看着很好吃的样子。”医馆对面就是妓院,妓女和嫖客经常会叫一些小吃上门,所以附近有特别多的小商贩。
陵南摸摸周四的头:“到底是小孩子,还是贪吃,那你去买吧。”
周四哎了一声往外走,陵南突然又叫住她,周四心中一慌,怕陵南要跟她去或者又改了主意不让她去,慢慢回过头去挤出一抹笑:“姐姐我去去就会了。”
陵南笑道;“谁说不让你去了,你口袋里有钱吗?拿着。”说着凑荷包里掏出几个铜板来。
周四心中一暖,差点哭出来,但她不能哭,摇摇头道;“我这里有呢,小姐经常给我零用钱。”
周四出了医馆的门,左右一看,那熟悉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卖年糕的摊位前,她再次回头看向医馆,里面并没有人的视线是看向她的,可她心中还是不安,为了躲开医馆人的视线,飞也似的跑开了。
周四跑到年糕摊位前,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心砰砰乱跳,眼泪流出来,嘴唇翕动,可是那熟悉的称呼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来人正是她的亲哥哥何天归。
何天归看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妹妹,碾了碾脚底板,一咬牙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来。”
周四一愣,见哥哥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他哥俩一前一后走着,谁也不说话,也不回头,故而谁也没看见,在他们身后,一个一身暗红色着装的女子正偷偷跟在他们身后。
何天归将周四带到无人的角落,他停下脚步回过身:“小妹。”
午夜梦回,周四想念这个声音都快想疯了,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冲到何天归的怀里,大哭着喊着:“哥哥,哥哥,我找你找得好苦,你终于来找我了。”
何天归心头一酸,可一下子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他不是来跟她相认的啊。
手颤抖着抚摸上周四的头,道:“妹妹,你现在过得好吗?”
周四抬起头来狠狠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姐待我很好,但是我非常想念哥哥。”
提到那个小姐,何天归将周四放开,低头看着周四,目光有些冷漠。
“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小姐,是我们的杀父仇人。”
打官司的时候周四就在场,她怎么会不知道?她低下头去不说话,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
对于妹妹的痛苦,何天归看在眼里全都变成了愤怒,他问道:“你哭是什么意思?你觉得父亲该死?你觉得你的小姐无辜?”
周四还是低着头啜泣不说话。
何天归恨恨道:“爹爹活着的时候,最心疼的就是你,没想到你为了荣华富贵竟然认贼作父。”
“我没有。”周四泪痕满脸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哥哥,咬着牙道;“是小姐救了我的性命,可她确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您来了,那就把我接走吧,我对不起父亲,也对不起小姐。”
“你闭嘴。”何天归呵斥道:“她杀了咱们的爹爹,间接害死娘亲,你哥哥我卖身为奴也是拜她所赐,咱们家破人亡,这都是她一手造成的,你还觉得对不起她?”
周四捂着脸痛哭:“那你就带我离开这吧,我不想呆下去了。”
何天归拿开她的手道:“你看着我。”
周四又不得不直面着哥哥嫉恶如仇的眼神。
何天归道;“你现在还不能走,现在你是她信任的人,你就在她身边,错失这样的良机,咱们就很难报仇了。”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周四已经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她恐惧的摇着头道:“哥哥,我饿昏于街,差点送命,是小姐收留了我,给我饭吃,教我本领,我才没有受苦,你不能唆使我去害她。”
“这是她应该做的。”何天归将一个纸包塞到周四手里:“她杀了咱们的爹爹,要不是他一家人都会好好照顾你,哪轮得到她,她是我们的仇人,不是恩人,你记住了。”
周四看着手里小小的牛皮纸包,心里一片冰凉,道:“你这是什么?”
“这是能使人昏睡不醒的药,四天后小结巴要进宫,你记得前一晚上放在她的汤菜里,千万别忘了。”
周四道;“那小姐昏睡不醒,进不了宫,岂不是要抗旨,抗旨是要杀头的。”何天归心道这本就是穿肠毒药,等不到皇上杀头,小结巴早就死了。
但他怕妹妹下不去手,只能有所隐瞒,道:“她姑母是皇后,表哥是皇子,皇上不会真的杀她的头的,但如果让她进宫,得到皇上的青睐,以后她的地位就更高,咱们就不能报仇了。”
周四要把药包还给何天归,道:“我以为你是来接我走的,没曾想你是要来害小姐的,我是不会答应你说的事的。”
何天归心道,这死结巴不知道给我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连杀父之仇都忘了。
他突然抬手打了周四一巴掌,周四委屈又怯懦的看着他。
何天归黑着脸冷着声音道;“你别忘了你是姓何的,这是杀父之仇,你还知不知道孝字怎么写。”
周四一个恍惚,再抬眼看何天归的时候已经泪如以下,她手攥紧了药包跪下去:“哥哥,您别逼我。”
何天归把她扶起来,用诱惑的声音道;“小妹,报了杀父之仇,哥哥就带你回无锡,咱们哥俩相依为命,以后再也不来京城,再也没有这些乱事了,但之前,咱们得让爹爹安息。”
得让爹爹安息,周四眼泪凝固在脸上,看着前方的虚空喃喃道;“得让爹爹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