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路遥还没有发言的时候方君侯就窜到了少施行医身边,道:“我看这丫头有些古怪,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她还问林孝珏那么多话,是不是要背叛你。”
少施行医不以为然道:“表哥这个你放心,这丫头跟林孝珏有仇,你没听她问道话吗?都是林孝珏不满的,若林孝珏顺着她说兴许她还会有一说一,现在林孝珏呛她,那她就死定了,这丫头编谎话的本领,无人能及。”
方君侯点头道:“那就好,小心为上,这次就算不判林孝珏秋后问斩,也要让她声名狼藉。”
“跟何三的奸情是定了,路遥她不敢背叛我,表哥你就放心。”
方君侯还是点头,他兄弟二人话音刚落,堂上路遥也开口说话了。
路遥咬着牙齿道:“当日何三和瘦猴买通庙里的道姑,从后门进入,摸到我跟小姐住的房中,想要侵害我,是小姐在危急之时用筷子刺入了何三的后颈,何三当场暴毙。”
“你血口喷人。”
路遥说完,里外都是一静,何天归反应过来,跳起来指着路遥:“你别忘了你跟我说了什么?”
周家人也懵了,这路遥不是跟林孝珏不和吗?
风少羽眼看着朝堂,手摸了摸后颈,喃喃道:“我不是听错了吧?”
“你没听错,这位路遥不知道为什么临阵倒戈,帮着林孝珏说话了。”候昌明等人也十分不解。
周四听路遥这么说,就知道哥哥是诬告林孝珏了,如果哥哥诬告,那么她就有一个畜生不如的父亲,如果不是哥哥诬告,她又在仇人眼皮子底下讨饭吃,她到底该向着谁?
陵南看见小周四无声抽泣着,以为她是喜极而泣,摸着她的头道:“这路遥总算说了两句人话。”
少施名医顿时怔住了,这贱婢怎么敢背叛他?她不想活了?
傻傻的看着方君侯。
方君侯虽然不在他意料之中,但也不那么惊讶,只是心中有些不甘,这贱婢说林孝珏是为了救她而杀人,那岂不是英雄了,别说收监,连不好的名声都免了,他就不懂,明明是仇人,怎么临阵却帮着她说话?
这林孝珏到底魅力何在?
他气的将折扇收起,点着少施行医的脑袋:“走吧,不用看了。”
少施行医道:“还没完呢,她兴许是障眼法,说在后面。”
方君侯道:“那你自己听吧。”
外面一个人两个人离去根本引不起一点注意,因为人们都在关注着前方。
堂上陆宏听了路遥的证词也是一愣,不过接下来心中安稳了不少,起码她不用担心要如何帮林孝珏脱罪了。
就问路遥:“你说的都是实情?小姐不是蓄意杀人,其实是为了救你?”
路遥肃然道:“句句实情,那何三看民女生的美艳,所以起了歹意,要不是小姐,奴婢当时的清白就保不住了。”
说完他认真的看着陆宏:“大人,相信您能看得出,我没有撒谎。”太高了头给陆宏看。
陆宏脸色微红,点点头:“暂时是合情合理的。”
其他人不知道经过,不知道路遥为了替林孝珏开脱,也隐瞒了一些经过,
可不知道,并不代表不怀疑,尤其是何天归,他道:“大人,我听着不合情不合理,这路遥先前还跟小人说,是林孝珏勾引家父。”
路遥摇头道:“大人,民女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陆宏脸色陷入深沉。
这时林孝珏淡淡道:“何家小哥,你自己想一想,我再不济,也是官家小姐,你父亲何德何能?不是我看不起他,他无赖之名在外,又有儿女,你也比我小不了一两岁吧?你再看我,我怎么会跟你父亲又瓜葛?我瞎?还是我疯了,你让大家好好想一想,你说的合乎情理吗?”
世人对这种不般配的两个人最不能容忍,外面的人纷纷指责着何天归:“小姐神仙一个人,怎么可能跟你爹有关系,你爹都快当人家爹了。”
“我就说不可能,小姐又不是没长眼睛,这小子一定是讹诈小姐的,小姐为什么会看上他爹?说的让人恶心。”
“就是,这件事一定是他诬告,要诋毁小姐的名声。”
“不知道他小小奴役,是不是受人指使。”
风少羽等人听着议论眼睛一亮,风少羽指着何天归对众人道:“这人是少施家的下人,他们家是开医馆的,跟小姐是死对头。”
那就有原因了。
因为同行是冤家。
开始外面还有些人不相信林孝珏,经过这么一说,都开始为林孝珏鸣不平起来了。
少施行医和少施晚晴分别在人群中的不同处,少施晚晴愤怒的想要替自己家辩解,让钟清扬一下子捂住了嘴,钟清扬给她一个不可说的眼神,然后带着她尽量躲避别人的视线,饶了出去。
少施行医见事情败露,脱口吼道:“这贱女人就知道诋毁我少施家……”
他话还没说完,他附近的人就喊:“这里有个少施家的人。”
“大家快来抓住他。
“抓住他问他,如果不是恶意诋毁,你都下人为什么要诬告人家小姐?”
少施行医被几个人形容扯住衣袖,动弹不得,狼狈喊道:“谁说是诬告,她是杀人犯,杀人犯,你们疯了不成,别拉我。”
“小姐是为了救人,正义之举,你们却诬告他,你进来跟大人说清楚。”
“该我屁事,你们放手。”
案子审着审着,外面乱了。
陆宏怕人多闹出人命,走下堂来喊住众人:“都住手,这里是大理寺公堂。”
一个人拉着少施行医的脖领就要送到陆大人前面,但他们前面当着的人太多,那人道:“大人,这个人是幕后指使,他污蔑周小姐。”
“我没有,你放开我。”
何天归见少施名医挣扎了,忙走过来道:“是我要报杀父之仇,跟我家二少爷无关,你们快放手。”
少施行医心道,这个奴才还算有些眼色,不然他吃不了兜着走,一甩胳膊甩掉拉着他的人:“你听清楚了,跟我无关。”
人群中愤愤不平。
何天归不肯指认少施行医,陆宏就无法将他带上公堂,他命令人群安静,又让衙役皂隶维持秩序,然后待外面安静,又重新走上公堂。
少施行医趁此机会走脱先不提。
说陆宏问那何天归:“现在你提供的证人已经证实,小姐不是蓄意杀人,而是见义勇为,按我朝律法,见义勇为者,不仅杀人无罪,还应当受到嘉奖,你有何异议?”
何天归心道,你就这么定了案,那我岂不是要落个诬告的罪名。
愤愤然看着路遥,道:“大人,她扯谎,依她之言,我父亲正在侵犯她的时候,林孝珏杀死了我父亲,那瘦猴叔呢?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他能眼睁睁看着我父亲被人杀害?这分明矛盾重重,路遥的话不可信。”
不可信也是你自己提供的证人啊。
陆宏看着路遥:“何天归的话,你如何作答?”
路遥看了林孝珏一眼。
林孝珏出声道:“何三和瘦猴是一同进了我们的房间,何三看中了路遥,瘦猴看了心痒难耐,所以意图对我不轨,被我先杀死,他死后,我无声走到何三身后,他当时正掐住路遥的脖子,背对着我,我又将她杀死,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路遥又看了一眼,听她说的都是事实,那瘦猴想要侵犯她,她也没将自己摘出去,低头给陆宏行了个礼:“小姐所言非虚,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外面的人感慨,这两个人太坏了,看人家姑娘孤单无援,就起了歹意,应该杀死。
也有人道,到底是两条人命,小姐杀人没错,可心太狠了,实非女子该有的暴戾。
不狠怎么敢杀人?一般女子杀虫都不敢吧?
当然说什么的都有,但陆宏已经来不及制止了。
因为何天归又咄咄逼问路遥:“按照你们说的,你家小姐连续杀了两个男人,好像还没费吹灰之力,在无锡谁都知道,林家五小姐是个哑巴,呆呆傻傻,她自己都顾不过来,如何杀人的?”
贤王世子四人看着风少羽:“小姐以前那样吗?”
风少羽低声道:“看我干吗?我见她的时候,除了发型丑一点,说话更磕巴,已经跟现在无异了。”
何天归所说的,也是路遥的疑问,可林孝珏确实便了,就如现在一样。
她舌尖点着上牙堂,不解的看向林孝珏。
林孝珏道:“大人,你知道我是学医的,不说费不费力,人体哪个穴位是生门,那个穴位是死门,我自小就烂熟于胸,当时那瘦猴低着头来摸我的脸,我用筷子插入他后颈,人体后颈有根动脉,戳破即死,我杀他二人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她看向何天归:“还是你觉得我说的不准,那你要不要试一试?”
林孝珏的医术现在已经非常有名气了,谁敢怀疑她的话,众人不自觉摸上自己的后颈。
其实何天归见路遥倒戈,已经知道大势已去,就是想诋毁一下林孝珏的名声,毕竟她是女子,如何杀的了两个大男人?一般怎么杀人别人最没防备?像他们这样的情况,当然是相互亲热的时候。
他也曾听路遥略略说起过。
可偏偏她是大夫,熟悉杀人的招数,路遥又叛变了,他说什么都没人信了。
无措之下强辩道:“这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总之你杀了人,是四条人命,你妄为医者,你用所学杀人,你还哪来的脸面说你是医者?你的大慈大悲之心呢。”
是啊,一个大夫下手这么狠,四条人命说没就没了,那你万一哪天得罪了她,是不是一筷子就死了?
那可是筷子,都能当杀人的利器了。
人群中不知为何有一种紧张畏惧的气氛在流动。
林孝珏挺直了腰板:“没错,我是杀死了四个人,但四个人都是死有余辜,她们不死,会有林家更多的丫鬟毙命,会有更多清白无辜的女孩受辱,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是杀一救百,我没有错。”
风少羽听了她的话,突然觉得熟悉,在贤王世子耳边道:“她以前说的是我不入地狱,爱谁入谁入,变了。”
贤王世子:“……”
人群中有人带头鼓起掌来。
“小姐说的没错,杀人怎么了?小姐又不是滥杀无辜?杀该杀之人,才能救更多的人。”
“正是,侵犯人家姑娘家,本来就死有余辜。”说这话的当然是女子。
还有一些议论,乱乱糟糟的,听不清了。
陆宏原本着就偏向于林孝珏,现在看舆论站在她这一方得多,立即拍下惊堂木:“何天归,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何天归见大势已去,路遥不帮他,他什么也做不成,猛的给陆宏磕头:“青天大老爷,您不要听信这女子之言,她狡诈的狠,她杀我父亲,您得替小人做主啊。”
何天归耍起赖来,陆宏蹙蹙眉,道:“看样子你是拿不出别的证据了。”
有对外面百姓道:“本来何天归所告周小姐的事就缺乏物证,现在证人也承认周小姐无罪,本官理应立即宣判周小姐无罪,但念在人命关天,不可儿戏,接下来本官会派人去无锡取证,问一问当日之事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道:“陆大人不愧是清官,判案绝不马虎。”
何天归心道:“去无锡能有什么进展,人屋已经烧成了灰烬,唯一的证据只有路遥,这大老爷分明是推脱只词,又想让自己显得无私。”
他磕着头:“小人不服,小人不服。”
陆鸿怒道:“不服就拿出人证物证来,拿不出就是诬告。”叫喊左右:“来人啊,先打一百大板以示惩戒,然后关入牢房,关他些时日,看他还敢不敢在胡乱诬告攀咬别人。”
左右衙役皂隶就要来那人,门外有觉得大快人心的,无不称陆鸿为青天,又说何天归最有应得。
周四眼看着哥哥要挨打,一百打板先不说死了,就算活着,关到牢房那种地方,要药无药,要医无医,不也是必死无疑吗?
她暗暗心焦,流着眼泪,把陵南的肉都抠破了。
陵南哎呦一声,看着她不解道:“小姐都没事了,你还这么紧张干什么?”
周四有苦说不出啊。
何天归要被动刑,一个劲的喊着冤枉,堂上堂下都看着他。
这时林孝珏对陆鸿微微一礼:“大人,律法中是不是有一条,民不告官不究?”
陆鸿点头:“除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者。”
林孝珏道:“大人您饶了这位何家小哥吧。”
周四在门外惊喜的瞪着眼睛。
周家人则奇怪了,风少羽攥紧了拳头:“放他干嘛?”
陆鸿面带肃然,问道:“小姐真的不追究何天归对您的诬陷?”
林孝珏淡然着摇头:“不追究了,说到底,他是因为父亲死了,难过心痛才会至此,又被别人利用,所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年纪尚轻,还有大好的前程,不该就此断送了,您放了他吧。”
陆鸿点点头,看着何天归道:“你还不多谢小姐?”
何天归也是诧异,林孝珏怎么不要他的命呢?这可是好机会。
这时就听外面有人道:“小姐哪里嗜血?小姐分明就是心地善良。”
“也就小姐这样的人才会以德报怨,真是大人有大量。”
“小姐是讲理之人,小姐做的事一定没错的,哪怕是杀人……”
何天归攥紧了双拳:“我不要她假惺惺的。”
这是不知好歹啊。
林孝珏看着他笑了笑,然后对陆鸿道:“大人,是不是我无罪?那我可以走了吗?”
陆鸿站起来抬着手:“小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