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终于喝完了药,一开始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双喜让宫女又把林孝珏扶在四皇子的床边坐下,然后道:“不知药效如何,今夜就麻烦小姐值夜了。”
就是让她干宫女太监的职责,照顾朱高燧。
这不是大夫的工作,但她没得选择。
没得选的君子就要懂得妥协。
林孝珏笑着看他:“行啊,怎么说也是三万两银子呢,包死包埋。”
双喜怒意已写在白皙的小尖脸上,就要发火的样子。
林孝珏一抬手:“我可警告公公,殿下还没好呢。”
没好就不要惹她生气。
双喜手捂着嘴,好像不捂着就要脱口而出什么话,憋得脸通红。
四皇子看了看他,蹙眉道:“下去吧,都下去吧,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别丢人现眼了。”
双喜眼眶都气红了,委屈的行礼,退了下去。
其他宫娥也都鱼贯而出。
他们一走,四皇子身子往后一依,笑着看林孝珏:“你想什么呢?”
林孝珏抬头看他:“哦,我想我的丫鬟呢,被你的人领走了,不知道吃的饱不饱。”
四皇子嗤笑一声:“这是皇宫,吃什么不比你家吃的好?放心吧,我还不会到难为一个小丫鬟的地步。”
那可不一定啊,上一世她的贴身宫女是跟她一起烧死的,如果明天她要下狱,丫鬟自然也跑不了。
四皇子见她目光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蹙眉道:“怎么你不信我?”
林孝珏不假思索的点头:“恩。”
不假思索就是表达心里的第一感觉。
她还真不信他啊。
四皇子坐直了身子:“我还不信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到明天你都来得及,只要你再不说我是仇人,答应跟随我,我立即放了你。”
就这么放了她?
他是在意气用事吗?
林孝珏想到她上一世认识的朱高燧,那个皇帝可不是这样的,又任何一点点妨碍到他的人和他的事,他不管是谁都会铲除的,绝不留情。
毕竟还在年少吧。
还没有经过无情的拼杀抢夺,还有一点少年的义气和自负。
但她知道,过几年就会没了。
林孝珏道:“那就等明天再说。”
“明天?”四皇子目光一冷:“你不珍惜机会,你可能就没有明天了。”
林孝珏眼望着窗外,可能都不用明天,今晚家里都会乱了。
周光祖回到家听说林孝珏进宫还没回来,天已经黑透了,宫门已经关上了,却还没回来。
张氏道:“宫里送了信儿来,四皇子的病很棘手,清野要留宿一宿,以待突发事件。”
周光祖问她:“是宫里人说的,还是她自己说的。”
“是清野写了信来,她的字迹我认得。”
周光祖从椅子上站起来:“那就更不对了,这孩子怕咱们担心,所以才会特意写信,其实是四皇子不放人啊,我得去接她回来。”
张氏看丈夫要走,拉着他的袖口:“可宫门一关,除非要事如何能放人出来,你也进不去啊,一个大夫也不是重要的人和事,你去哪里接人。”
周光祖想了想:“那我总不能干等着,我去找人问一问究竟,这孩子到底是有危险还是没危险。”
林孝珏的事只会告诉周家人一个大概,具体的细节从来不说,不过今天四皇子的行为却让久在官场的周光祖闻到一丝危险,因为是非不合情理。
张氏问道:“那老爷要去找谁?”
“找谁?”周光祖想了想,跟侄女不亲近人的人不会知道侄女在计划什么,可跟侄女亲近的人他又不熟悉,唯一有交集的就只有那个小兔子了。
“兰君垣。”
兰君垣正在书房看折子,突然打了个喷嚏。
流银端了一杯热茶上来:“公子,您看这个能救出小姐吗?”
兰君垣道:“明日就会有大人上书这道折子,立储,四皇子要是还装病的话,说不定就会与皇位失之交臂,哪头轻哪头重他分得清,就不会难为我媳妇了。”
“所以公子到现在都不紧张。”
“说说我不紧张,事关她的事,我都很紧张。”兰君垣瞪了流银一眼,眼睛看着桌上的烛光,幽幽道:“她自己不紧张倒是真的。”
“因为小姐什么都想好了,而且四皇子这手段也不怎么高明。”
兰君垣回过神来笑了笑:“是啊,是不怎么高明,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了解我媳妇,轻敌呢,下一次可能就高明了。”
“还会有下一次?”
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因为一个是四皇子,一个是大皇子的外戚,和睦不了的。
主仆俩又说了一会相关的话,外面小童来报:“公子,有位周大人要见您。”
流银紧张的看着自家公子:“是不是你舅舅来找麻烦了?”
你舅舅。
兰君垣想了想,林孝珏的舅舅,不能是流银的舅舅,还真是他舅舅,怎么跟骂人似得?
他道:“一定是媳妇今日没回去,舅舅着急了。”他站起来交代流银:“先别让娘发现了,我去跟舅舅说。”
流银答应一声,然后看着自家公子的背影摇摇头,我媳妇我舅舅的叫的顺口,万一哪天人家嫁给别人了,可有得哭了。
且不说兰君垣是如何安慰周光祖的。
三更不到,四皇子寝宫里的鼾声却能把房顶掀起来了。
这么大的鼾声没人管吗?四皇子呢?
当然没人敢管,打鼾睡觉的这个人就是四皇子。
春熙宫的人这一下全都不睡觉了,像看南洋蛮子入京一样的看着四皇子。
三年没睡觉的人能睡觉了,还打鼾,宫女太监奔走相告。
侍卫七九热泪盈眶。
就差普天同庆了。
可就是这么闹腾,四皇子还睡得死死的呢,一点不受影响。
这是真好了。
双喜擦着眼泪走到林孝珏跟前,道:“气人归气人,还真有点本事。”
林孝珏坐着看书呢,抬起头歪着脖子道:“你说什么?”扯下耳朵里塞的纸团:“我听不见啊。”
双喜无语的看着她,嫌他们家殿下呼噜声大,还把耳朵塞上了。
现在殿下病都好了,还由得你撒泼耍横,双喜冷笑道:“我们殿下睡觉了这是好事,怎么小姐嫌吵啊?”
喊来值夜的宫女太监:“今晚你们歇着,小姐一个人就够了。”你不是不爱听吗?那你一个人守着,听个够。
林孝珏笑道:“这个事啊,睡着了也不一定是好事,万一醒不过来呢?”说着又把纸团塞进耳朵里看书。
双喜:“……”
看了看床上怎么闹腾都不醒的人,他跺脚喊着:“我们殿下会醒不过来吗?你说清楚啊。”
林孝珏歪着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啊。”
双喜气的蹦起来:“我们殿下会醒不过来吗?”怒气冲天。
林孝珏笑道:“看你表现啊?”点点头:“表现挺好,跳的很高。”
双喜:“……”我再忍你到天明,看你蹲了大狱还怎么嚣张。
三更过后春熙宫就逐渐安静了,毕竟就一个睡觉打呼噜的皇子,追究起来大家都很熟,看一会也就看够了。
又因为这位皇子好不容易睡觉,双喜把下人都摒退下去,只留了自己和林孝珏守夜。
而他自己也留下其实是为了看着林孝珏不轨。
可林孝珏没有一点不轨,至始至终她都拿着四皇子屋里的一本史记在看。
双喜盯了她半个时辰,眼皮子越来越长,渐渐的有些熬不住了。皇子病了这么久,他们这些下人其实也很累,如今四皇子能睡着觉,他们就像去了一块心病一样,也很想休息,而且屋里太静,静的让人除了睡觉不知道干什么好,不知什么时候,他就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林孝珏看着桌旁的身影砰一声载歪下去,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她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将隔断的折页屏风展开。
这样暖阁就被分成两段。
等她再回过身来,伸手打了个哈欠,也困了。
春熙宫的人没有给她准备床,明摆着是要整她的。
那只有睡朱高瑞的碧沙厨了。
她摘下纸团听了听,外面始终没有动静,今晚他们应该都能睡个好觉,她走到朱高燧身边抻了个懒腰,看着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男人,不怀好意的笑了。
其实林孝珏失算了,有个人一晚上都没睡好,那就是陵南,小姐去给人家当使唤丫头去了,她这个丫鬟却能有地方睡觉,怎么能安心?
所以陵南在宫女的房里辗转反侧到天刚放亮,有宫人起床,她就立刻跟着整衣梳洗了。
等她整理完毕,就跟着四个管盥洗的丫鬟到了四皇子的卧房外。
在那里陵南看见了双喜,她急忙问道:“我家小姐呢?”
双喜站着打着哈欠,显然没怎么睡好,瞪了打扰他神游的丫鬟,道:“殿下还没有醒,你不要在这里吵。”
他走出暖阁的时候屏风后的床帘还是垂下来的,所以就没有打扰去看里面的殿下,至于那个医女,想她有什么不轨的企图早就动手了。
不用等到他发现。
所以她会老老实实的守着他们家殿下,也可能偷懒坐着睡一觉,但都无所谓的大事,所以他也不会特别关心。
陵南见问不出什么,一脸沉思闭了嘴,也跟着在帘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