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施岚凤和少施名医是第四天来到贤王府了。
贤王早就坐在花厅里面等着他们,当然不止他们俩,还有别的太医。
众人主次坐好,贤王坐在首位道:“各位大人,小女这病你们也给看了三四日了,到底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
这位王爷和皇上一母所生,得宠程度不言而喻。
且不说他整日与戏子为伍,独宠男色,就说这封地,是最为富饶的齐地,可他尊贵的地方还不仅仅是封地,别的王爷都要远赴封地,贤王则不用,皇上一句吾弟甚幼,堂堂正正就留在京城,一家老小都留在京城,谁也管不了。
到现在王爷已年过不惑,可皇上还是觉得他是小弟弟,谁能怎么办呢?当然言官也不爱触这个眉头,毕竟贤王政事从不过问,除非年结从不上朝,只是吃喝玩乐也不惹谁,大家相安无事了。
今日他异常威严,有些人这才想起来,这个酒色气重的男子是皇上甚是宠爱的贤王啊。
太医们都相顾着不说话。
贤王点名问了一个人:“你知不知道辅宛是什么病?”
那太医支支吾吾道:“看样子绝非实病。”
“那是虚病?”贤王凤眼一立。
有个太医比较耿直,拱手道:“王爷,这非实病不是医家所说的虚实,郡主怕是招没脸的了,要不王爷请黄觉寺的高僧来看一看。”
贤王一斜他:“你说本王的女儿惹了脏东西?”
这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那太医反应过来忙缩回头去,其他人也吓得不敢出声了。
贤王沉吟片刻吐了一口气,面向少施岚凤道:“久闻少施大人医术高明,大人可确诊小女得的是什么病?”言语相较于其他人,客气了很多。
少施岚凤拱拱手,低头道:“王爷,下官实话实说,郡主病的蹊跷,白日里相安无事,一到晚上就自言不休,还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下官浅薄,从没经历过这样的病症,真的看不出什么病。”
少施名医在他身边欲言又止,见贤王没看他,又低回头去。
贤王蹙眉道:“照你们这么说,辅宛真的是中邪了”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众人再无回应。
陈博彦这几日也是静悄悄的,读书读不进去,虽然每天如以往一样,日出而起,三更不到不休息,但一本书翻来覆去那几页,做父母的一检查功课便知道了。
这日陈家二老叫来儿子,一家三口在陈夫人的小厅里说话。
上茶的下人退的一干二净,屋里就再没了外人。
陈大人看一眼夫人,最后开门见山问道:“六郎,是不是病还没好利索,你近日读书不认真,你娘很是担心你,你现在这样的状态,明年下场就不好说了。”
陈博彦也料到父母看出来了,低声道:“儿子让二老担心,实属儿子的过错,儿子病已痊愈,不是身体不适不愿读书。”
后面的原因他不说,陈家夫妇急了,陈大人变得严肃:“那你是因为什么?”
陈博彦欲言又止。
陈夫人着急道“我儿有什么事不妨直说,自小到大你父亲也没因为什么事为难与你啊。”
陈博彦鼓足勇气道:“儿子想成亲。”
陈家夫妇呆然一愣,相互看了看不知这话从何提起。
陈大人不解的看向儿子:“你要跟谁成亲啊?你从前不是说没有功名,先不成家吗?”
陈夫人也不解的看向儿子。
陈博彦咬了咬嘴唇。
老两口看的着急忙慌。
陈博彦突然正视父母道:“孩儿要娶林家的五小姐。”目光毅然决然。
这林小姐来的没头没脑,陈家夫妇相互看了看,陈夫人着急道:“你倒是说清楚,哪个五小姐?哪个林家,这姓林的这么多,我跟你爹怎么记得起来。”
陈博彦铁了心的道:“就是吏部文选司林世泽的女儿,林五小姐。”
“啊?!”陈大人一愣,倏然瞪大了眼睛:“我儿莫不是疯了?咱们家才跟他家退了亲,你是要让你爹出尔反尔?”
陈博彦忙道:“怎么算出尔反尔?先前是林大人的女儿,但她叫林孝珏,一个哑巴来着,爹爹知道她排行老几,有甚才华?我说这五小姐是林大人与少施氏所出的女儿,爹爹忘了,儿子病重,正是她妙手回春治好的儿子。”
陈家夫妇又是一愣,今天儿子太让她们意外了。
陈夫人道:“你是说神医小姐是林五小姐?”
陈博彦点头道:“她是林家的小姐,而林家乃耕读之家,只少施氏会医术,若不是外祖家的医术,她医术怎么会如此高明?贤王世子也与我说,她就是林家五小姐。”
陈大人蹙眉道:“那我还曾听说在韩府之时,小姐亲口说少施医馆的药材不好,既然是她外祖家,这是何解?”
陈博彦不加思考道:“这更能说明小姐为人耿直,光明磊落,若不是清楚少施家的药材,她又怎么知道不好,可见是相熟没错的。”
这件事不是陈大人关注的重点。
他道:“那也不行,咱们先不说这小姐跟退亲那位是姐妹关系,这小姐来时你也看见了,围着一群男子,虽然有才,但德行欠缺,口无遮拦什么私事都敢说。”儿子脸色微变,他继续道:“这个不说了,我分明见她与兰君垣眉来眼去,牵扯不清,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入我家?还有你说的贤王世子,平常人家女儿,世子怎么会这么清楚她的来历,二人相交甚深也是一定的,可世子是什么样的人谁不知道?寻花问柳不学无术,你好好想想他们为何交好?这样的女子不配做我家儿媳。”
陈博彦竟有些无言以对,想了想才到:“爹,有时候我们看到的未必是真的,这事又不是小姐跟兰君垣亲口所说,我听世子言语,也未见二人有多亲密,爹可能是误会她了。”
还没等过门儿儿子就已经向着她了,陈夫人憋了一口气道:“六郎你实话说来,是不是那小姐勾引你,才引得你说这一番疯话?”
陈博彦大喊冤枉:“儿子自从病愈就再没见过小姐,有心求见并不知她是哪家女子,也是听贤王世子说了才知道。”
陈大人哼道:“难怪近日早出晚归,也不好好温习功课,今后不要跟贤王世子等人来往,他们不学无术哪能配得上与你为伍?”
陈博彦悻悻然还有再辩。
陈大人道:“我也看出来了,你故意不好好读书就是引得我和你娘来问你,现在你也说明白了,那我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她林家小小吏官之家,怎么能配上咱们陈家,况且那女子江湖气重,根本不是能相夫教子的好女子,绝对不行,绝对不可以。”坚决的摆着手。
陈博彦失落的低下头:“孩儿知道了。”
见他放了软话,陈家二老才松了一口气,陈夫人又说了些规劝儿子的话,三人这才结束谈话。
下午的时候辅宛还是不见起色,贤王只好派人去黄觉寺请高僧来驱邪。
贤王世子从妹妹房里出来,到花厅去找父亲。
一屋子的太医。
贤王世子无暇跟他们问好,走到父亲耳边道:“爹,我有话跟你说。”
贤王看了儿子一眼,叫他到里间等自己。
贤王世子坐在父亲的书案前,不一会父亲就进来了。
他急忙站起:“爹,三天期限过了,这些太医还没有治好辅宛的病,咱们得讲信用,去请认得的那个神医小姐,你可不能赖账了。”
贤王摆摆手道:“别再忽悠你老子了,我随口答应你你还当真,眼下已经派人去黄觉寺请高僧来驱邪,等过来再说吧。”
贤王世子急道:“爹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小姐是我的朋友,她一定会治好辅宛的。”
贤王冷笑一声:“你除了狐朋狗友吃喝玩乐还能干什么?我不信你。”说着疲倦的坐下来。
贤王世子围着父亲团团转:“父亲不信我却能信那些老和尚吗?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小姐治好过东宝,好治好了陈博彦,这都是真事儿,你自己孤陋寡闻还说我撒谎。”
贤王平时很少关注那些街头见闻。
他斜眼看向面前的儿子:“你这次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哎呀,比真金白银还真,不信你问东宝,昌明,云飞,还有少羽,再不信你问君垣哥,他们都见过小姐,你若还是不信,就去问韩大人,陈大人,我有那么不招人相信吗?”
贤王看着儿子点点头:“有,你跟我说那小姐诊金颇高,一下子让我准备八千两,我自然不信你。”
贤王世子十分懊悔,他首次跟父亲提林小姐的时候对父亲说了诊金的事,父亲就认定他是撒谎了。
贤王世子无奈道:“这钱又不是我要的,那这么着,父亲您去请人,要多少钱小姐自己会告诉您,治好了再说,治不好您把我头砍下来当鞠蹴。”
这誓言可够狠的,可见儿子对那人是十分相信的,贤王颇感兴趣的看向儿子:“那天你喝多了说看中一个女子,不会就是这小姐吧?”
贤王世子面红极耳,结结巴巴道:“王爷,我,我认为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应该先给辅宛请大夫。”
贤王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老子就信你一回,你说吧,怎么请。”
“真的?”贤王世子倏然一笑:“小姐是林大人林世泽的女儿,上次韩叔下贴子相邀没能成,这林世泽极其爱面子,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女儿会医术,您得亲自去请,也只能凭您的威名才能请得来。”
医者,摇铃窜巷之辈,下九流,谁家出这样一位小姐确实不好听,尤其是读书人家。
贤王又坐回去摇摇头:“不能去请,我又不信你了。”
贤王世子傻了眼:“因为什么啊?”
贤王一挑眉毛,得意道:“想骗老子?你若说别人家我真信你了,可你说她是林家小姐,还是少施氏的外孙女,你自己出去看看。”直指门外:“少施祖孙都在外面呢,连少施岚凤都说没经历过辅宛的病症,他的外孙女能比他还高明?”
贤王世子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爹是怀疑这个,那您也应该知道这个道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出于水而寒于水,小姐聪慧,比她外祖父家人学得好有何不可?”
贤王世子一副不认识的看着儿子:“你这么确定小姐能治好辅宛?”
贤王世子无比肯定的点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贤王世子看一眼儿子的兴奋莫名,点点头道:“好吧,老子再信你一回。”同意了。
贤王世子暗暗一攥拳头:“辅宛,只要小姐来了,你一定会没事的。”“我跟爹一起去。”
贤王虽然答应了世子去请女神医,但他思量过后还是觉得应该先下帖子。
于是修书一封让人送到林府。
林世泽接到贤王府的请柬更加诧异了,忙叫来少施文娴商量。
语气说是商量,不如说是问话。
少施文娴一来到他的书房他就将请柬甩过去。
“又有人来请林家五小姐,你跟我说说,孝瑜在外面到底做了什么?”
少施文娴还摸不着头脑,打开贴子一看是贤王府送来的,惊讶道:“老爷为何发火,贤王府是什么样的富贵人家,王妃邀请孝瑜为何不能前去?”
林世泽冷冷一笑道:“你可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也知道贤王府何等功勋富贵,那你为何不问问自己,凭什么人家请你跟孝瑜过去?”
少施文娴不解的摇摇头。
林世泽怒道:“这两天太医都忙疯了,全是因为辅宛郡主,郡主病了,在到处请大夫,先前韩府写的清楚,如今贤王府写的不明白,但猜也知道是让孝瑜给郡主瞧病了,你还在狡辩什么?”
少施文娴大感冤枉:“我并未狡辩啊,老爷难道还在怀疑我让孝瑜学医术?”她急急辩解道:“我知道您不喜欢这勾当,怎么会让孝瑜学,而且就算孝瑜想学,爹爹也不会教她一个外孙女,老爷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这句话少施氏已经强调过很多遍了。
林世泽一腔怒火发布出去:“那你到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别的人家直接拒绝也就行了,可那是贤王府,你让我如何是好?”
少施氏听了自家老爷的难处,忙道:“老爷不妨实话实话。”
“愚昧无知。”林世泽瞪她一眼:“贤王是谁?皇上的亲弟弟,你说孝瑜不会他就能相信吗?”不待少施氏解释,越发气恼:“简直愚不可及,都是你生的好女儿,我警告你多少次,让你少带她回娘家,现在好了,就知道给我惹祸。”
连回娘家都要收诟病了,少施氏被骂的灰头土脸,气不过哭了出来:“老爷要是看不上我就直说,做什么一会好一会坏的?以前孝瑜也常回爹爹家,那时候也没见老爷发这么大的脾气,都是那结巴回来之后,老爷你就是忘不了周安宝吧。”
林世泽怒火中烧道:“我跟你说正事你就知道扯些有的没的,现在说的是孝瑜,哭哭哭,哭有什么用?”
少施氏哭的更加厉害。
林世泽烦躁的挥挥手:“你给我出去,今后孝瑜的事不用你管,快快快别在我面前哭。”
少施文娴一气之下捂着脸就出去了。
书房的门被砰一声关上,林世泽拿起请柬狠狠一摔,想了想又捡起来:“只能推脱说孝瑜身体不适了。”
又有些不甘心:“若孝瑜真的懂医术也好了,治好辅宛,这是多大的功劳啊。”长吁短叹,无奈天不遂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