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厮打的是一对夫妻,男子在外养了外室,妻子找他回家,他不愿意,二人起了争执便在街上吵了起来,那丈夫将妻子脸踢出血了。=所以才有鬼哭狼嚎的声音。
看热闹的人不少,但却没人拉仗。林孝珏将男子一脚踹在地上,周围的人都炸开了锅,议论纷纷也听不太清,总之两口子的仗算是解决了,剩下看看能不能打群架了。
用不着了。
世子等人赶来帮忙的时候,已经无法出手。那丈夫撑地半坐着,一边畏惧的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一边往后退,她的妻子也被这变故吓到了,保护在丈夫一旁。
这男的已经怂了?
就这么解决了?
贤王世子兄弟颇有些不高兴,他们还没出手了。
这时便听那路见不平的女子道。“你想怎么处置他?她打你,你想不想还回来。”
显然是说给那妻子听的。
众人听这女子讲话有些结巴,但穿着不俗,而且一群伙伴也不是普通之人,都不敢表达意见。那妻子目光也有些躲闪。
她泪痕未干,唇齿带血,声音发颤,问那女子:“你是什么人?”
贤王世子看这女子颇不争气,刚要说话,林孝珏道:“想帮你之人。”
贤王世子便作罢。
那妻子看看自己的丈夫,再回过头来:“你们别打她。”
言语中带着心疼和守护,是在求情。这让贤王世子等人听着更不舒服,蹙起了眉。
林孝珏很奇怪的看她一眼,问道:“可他欺负你,你不想,报仇吗?”
那妻子见着女子表情冷漠,声音奇怪,以为她有些不正常,手笼住丈夫的头,冷声道:“不用你多管闲事。”
周一和陵南倒吸一口凉气,贤王世子兄弟就开始攥拳头了。
这时有看客道:“算了小姐,清官难断家务事,您啊,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林孝珏朝他很感激的点点头,然后认真道:“可我想管。”
“……”哪有这样的。
人群中有人指指点点。
那妻子一听,这女子果真有病,她扶起丈夫防备的看着她。
“你不要再打我的丈夫,否则即便你们有权有势,我也要到官府告你。”那丈夫此刻倒是没说话。
一直躲在妻子身后。
林孝珏倏然一笑:“方才她打你,你如此软弱,这时又要为他,撑起一片天了?很好很好。”像是负气。
那妻子这次真气了,许是恼羞成怒吧,拉着丈夫的衣袖恶狠狠的看着林孝珏:“这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便行了,我自己的相公被人打了难道我不心疼?”
那丈夫还是不发一言,躲在她身后。
贤王世子气坏了,道:“你就这样的。打你……”
“抱歉。”他话还没说完,小丫头却深深的施了一礼,对那对夫妻道歉了。“你在做什么?”贤王世子更气了,拉她站起。
“她不知好歹你还要道歉?哪有这样的道理?”林孝珏回手拍拍他的肩膀:“咱们走吧。”
不想再谈的样子。
“这……”贤王世子兄弟看看林小姐,再看那气人的妻子,三人吞了一口恶气。
而三个丫鬟早已跟上小姐的步伐,离去了。
“咱们走。”贤王世子一挥手,再不看那对恶心人的东西,带着兄弟亦离去。
人群便只剩下看法不一的喧嚣,有关注那小姐的。也有可恨那妻子的,不再表述。林孝珏牵头,走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清幽,两排杨树遮日。
很是清爽,小巷也不是特别窄,刚好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不然杨云飞和候昌明这两个赶车的就要另外选路了。
贤王世子在林孝珏身后,想了想,拨开丫鬟挤到她身旁:“去。你们后面点,我跟你们家小姐有事要说。”
三个丫鬟见小姐没说什么,便放慢了脚步。
“不开心?”贤王世子与她并肩走着,见这彪悍的女子不发一言,只是眉宇间淡淡的注视着前面的路,,问道。
“你也不用生气,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狗咬吕洞宾,你帮她她还要放过来骂你,这种人下次见到就打死,再不要对她好半分,天生她就是受气的命,为她操心不值得。”他劝着她,抒发他的看法。
林孝珏淡淡一笑:“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在思考,方才你的话,到时让我有些感悟。”
这能有什么感悟?贤王世子蹙蹙眉:“说来听听。”
林孝珏低头一笑:“我说来,如有针对之处,望你谅解,这是对事,不对人。”
怎么还要攻击他?难道他说错了?
“你说吧,我又不是小气的人。”林孝珏嘴角弯了弯,抬头扫过一棵树,道:“我们身边,总会有那么一些人,默默在承受着别人给她的伤害,尤其是女子,我曾想,这样还不反抗,这样还不离开,打死活该,我还想自己不争气,天生受气的命,而且我一直认为,我是对的。”
贤王世子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
林孝珏苦涩一笑:“那是因为,我们有能力离开,才能说这样的,风凉话,而她们,离不开。”
这世上有什么人是离不开的?
贤王世子嗤笑道:“又不是让她去死。”
“可活着,有时候比死,要付出更大代价。”
贤王世子道:“那你说说,怎么就离不开?”
林孝珏一仰头:“首先,我们大多是人,都是劝和不劝分的,即便如方才的情景,你当时气愤,可那女子若是告诉你,离开这个男的,她将成为弃妇,可能没有财产,失去房屋,离开儿女,街上的店面或许因为她没有男人,所以不雇佣她,她的娘家或许没有人,有人也可能不会给她依靠,想想她失去这个男人,将会面临什么吧,不是去死,也终将活不下去。而有这么多难处。
我们一边劝和,一边却还要谴责,那个女子,说她不争气,说她活该,其实,是让她再次受到伤害,自以为是好人,却并没有帮到别人,其实根本不是帮人。只是以己度人,想当然,让人依照你的想法生活,可别人不是你。她不能。
这时候,你又闹了,一肚子气,还骂别人狗咬吕洞宾,而明明就是你的问题。”
所以她觉得强人所难了才会道歉?且后面这一句正好跟他的想法对上号。贤王世子天生富贵,怎么会想这么多,他心有感触却依然嘴硬:
“照你这么说,还是我这样的人不好了?”
林孝玨道:“无关好与不好,或许你是想为她好,但却是从你的生活出发,她并不合适。”
“那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帮到她?”
“若不能给她,自强的本事,就默默祝福吧,若她真痛苦。则会改变,若她迟迟不改变,或许这是她,最好的选择。就这样吧。”
不能让她自强就什么都不做了?
贤王世子摇头:“若是辅宛遇到这种事,我就把那个男的打死。”
林孝珏思考一下,辅宛好似是贤王的女儿,贤王家就这么一对宝贝。
林孝珏笑道:“你是好哥哥,可打死他,女子就是寡妇,更难抬头了。”
贤王世子蹙眉:“照你这么说。这人就得忍着被欺负死了?”
林孝珏表情有些悲怆:“不然你以为?做人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这世道,对女子有太多的恶意。”
这话听着就让人绝望。
贤王世子冷静思考一下,抬起头问道:“若是你。”他动动眼珠:“我只是打个比方,你不会有忌讳吧?”
林孝珏摇摇头。
贤王世子松了一口气,跟她说话其实比别的女子轻松多,可以不忌讳太对,他笑道:“若是你。你也会逆来顺受吗?”
林孝珏倏然一笑:“自然不会,我感慨的是别人的命运,多数女子,被欺负是没有资源,缺乏支持,难以独立生活,还有的是顾忌孩子。她们没有财产,没有人格,便没有幸福。而我,除非残疾或者死亡,只要能动,我都会自我谋生,所以不依靠人,也就不怕被任何人欺负。,而且有一点,我是认同你的,这一点,若是这人,是我的亲人,我改变不了,她的想法,那就给她,自强的资本”
“所以说无论男女,都要自己有本事?你还挺仗义的。”这说法好新鲜,贤王世子挑挑眉毛。
林孝珏点头:“有个名人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钱财是,所有幸福的根源。”
“所以你会管我要八千两银子那么黑?有些东西就是钱财买不到的,你这想法世俗了些。”
“我承认我世俗,你可以不认同我,但这确实是我的想法,也不是你说说,就会变得。”行还挺倔强的,贤王世子心道,
不是不认同,只是女人要这么坚强的活着,让他这大老爷们情何以堪?
“女子,找个好人嫁了便是,你才这么小,何必想那么多?”
她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当年她这个年龄的时候太天真。
“天下最怕失去的东西,不是得不到,也不是,已失去,而是,不劳而获得到的。”林孝珏点到为止,转了语气又看向被遮住的天空:“我寄希望,愿天下所有女子,都安乐幸福。”还挺善良的,看不出。
贤王世子问道:“你没事总会想这么多?听你讲这么多道理,好似也不能否认,但总与我所学是不同的,你是从何而来的感慨。”
林孝玨淡笑回答:“我喜理学,无事便看一看,经常自问自答,攫取其中的对与错,然后来自省吾身。”
呵,这不是圣贤才做的事吗?
“那你自省的怎么样?”贤王世子问道。
林孝玨抿抿嘴唇:“如你所见。”她这动作带着一点少女的娇羞,很是可爱。
贤王世子不由笑道:“我看不怎么样,在你身上看不出圣贤的痕迹来,倒是比我还无赖,你这理学学歪了。”
“我喜祝九渊,对朱熹之见颇不认同。”
儒学在宋之后便分了家,最有成就的事大圣人朱熹的程朱理学。
祝九渊的理学很少有人认同。
贤王世子惊喜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知道这么多。”
林孝玨回他:“我也没想到,市井无赖会知道,我懂得那么多。”
若是他不懂,怎会知道她的半斤八两。
贤王世子得意一笑:“待有机会我带你去见我父王,他也喜欢祝九渊。”说完又觉唐突,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带一个女子见他的父王?忙改口:“你别误会。”
“到了。”
两个字过后,突然豁然开朗。
贤王世子一愣,原来说了这么多,小巷已不知不觉的走出来,眼前是一条很有名的胡同,“百花深处。”
贤王世子见林孝珏驻足在街口,也跟着停下来,望着街道两排精致的院子,他有些诧异的道:“你的嫁妆在这边。”
林孝珏点头:“是一处房产。”
这里的房产?不是权贵买不下来,即便是权贵,不是先帝当权时的富户都买不到。他爹才有一套院子好不好,林家又不是什么财绅之家,会送女儿这里的院子做嫁妆?
这林世泽的官职得多有油水啊。
贤王世子连连感慨,林孝珏已经走到一户人家前,他忙跟上。
这个院子在街道正中,门庭不是宏伟,却精巧怡然,让你一见便能喜欢上。
门楼上没有挂府氏匾额,可以看出谁家院子的地方空着。
这门楼还擦拭的亮堂,一看就知道是住人的。
“你的嫁妆是谁在帮你看着?你怎么光看,能不能带我进去见识一下?”贤王世子问道。
林孝玨抬头望着空的地方,随口道:“我也想知道。”
自己的东西谁在看着都不知道?还是她不知道可不可以带他进去?
按了解,她很大方,不会驳了他的面子,贤王世子选择前者:“这里应该有人管啊,你看这么干净。”
林孝玨点点头,周氏的嫁妆,现在谁在住呢?
正想着门开了,里面走出三五个公子哥来。
“我觉得还是梁兄的那个扇面画得好。”
“是祝兄的诗好”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
一抬头看见他们,一个蓝衣公子面带防备问道:“你们找谁?”
贤王世子道:“谁在这里住,我们便找谁。”
那蓝衣公子更加防备:“怎么的?我住在这里。”
林孝玨听了便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