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的祸乱暂时平定,过后便要想到城池的修复、军队的犒赏、百姓的安置等问题。
眼前摆在兰君垣面前有两个难题,一是城中缺粮,土匪留下的粮食也只够军民吃两天,而这还只是小危机。
这次动乱的由来就是因为天降大雨,江西境内,今年的收成是没有了,过了这两天,整个省都将陷入饥荒状态。
二一个是却钱,攻城的时候许诺发给士兵赏银,其实根本没有钱。
要解决这些问题。
第一个需要从江南调救济粮,这件事梁宇强大人已经在做了,但是粮食送到起码还要等上十天,可能更多,中间这些日子如何度过?
第二个就真没法了,只能向朝廷请军饷,可他们的军队朝廷可能不承认。
兰君垣和风少羽一晚上没睡,商量了一些小对策,到了第二日早上,下人端来水米粥并且回禀外面的情况:“从昨日开始陆续有百姓往城中涌来,人数在四百左右,不过这不是最后的结果,在现在为止,人数还在增加。”
城池是被义军拿下来的,不是以朝廷军的名义,所以比朝廷军更得民心,百姓没有其他活路,来投靠江西城是再明知不过的选择。
不过这也会给城里带来更大的压力,照这个数字看,再来个上万人都有可能。
风少羽听完属下的话,放下米碗,看着兰君垣道:“长此以往,结果就是大家都困死在这,着粮食问题如何解决啊?”
兰君垣拜拜手先让那属下出去,待他关上门后他方道:“我看要是得找方太守,江西每年都有存粮,江西城也有存粮,不过是让他存起来不放罢了,如果他能开仓放量,我估计够我们这些人用两三个月了。”
问题的关键是他不可能开仓放粮的。
风少羽蹙眉道:“哥你难道还要去求他吗?他是不会给你面子的。”
兰君垣道:“不尽然,如果没有土匪起义这件事,他死活都不会放粮,但现在我们平定了江西的土匪,对朝廷来讲,这是大功一件,方景奎做了这么多年官,靠的都是方景隆的维护,他自己没有什么功勋卓著的事,这件事倒是能让他扬眉吐气一回。”
风少羽眉头皱的更浓,带着愤怒道:“这城池是咱们义军打的,可跟他没关系,凭什么功劳会是他的?”
兰君垣心中微叹,就因为那三千朝廷军的原因啊。
“先吃饭吧,我去试一试。”
他低下头去喝粥,风少羽咂咂嘴,没法,只能先填饱肚子了。
吃过饭兰君垣梳洗了一番,精神饱满着去见方景奎。
方景奎像是知道他会来一样,很痛快的让人把他带到厅堂,舅甥两人分别坐在主次位上,像曾经没闹过不愉快一样,谈着事。
兰君垣先道:“近日来忙着打仗,整理城务和军中事务,就没有探望舅舅,私心还怕舅舅不知道江西城已被攻下,还住在城外呢,外面有土匪余孽,不是很安全。”
方景奎心中冷哼,土匪已被歼灭,现在告诉他还有余孽,是想威胁他什么事吧?
方景奎笑道:“没有那么多规矩,我的外甥能替他舅舅打好仗,这是最大的孝顺,我已经没什么好求的了。”很安慰的点着头。
这时丫鬟来上茶。
兰君垣接过茶碗,吹了吹又放下,他道:“舅舅这里是好茶。”
方景奎也放下茶碗,带些得意:“哪里什么好茶,不是别人嚼剩下的就不错了,来,你怎么不喝啊。”
他自己端起来饮了一口。
兰君垣见他放下茶杯猜道:“小姐说,胖人不宜早上喝茶,死得快。”
方景奎就是身材发福,他一口茶水喷在地上。
忙有侍女来收拾。
收拾过来侍女便退了下去,方景奎看着一派儒雅,盯着侍女干活看的外甥,擦擦嘴道:“可你并不胖,怎么也怕死啊?”明明就是故意在诅咒他。
兰君垣笑意收敛,眉目囧下去,趁着他勾人的桃花眼,显得楚楚可怜。
“我不胖,但是饿,饿的时候也不能喝茶。”
方景奎从没想到这个一本正经的外甥还能有这样的表情,是在跟他撒娇吗?如果他空中有茶水一定又喷出去了。
方景奎一本正经道:“眼下江西是灾区,到处都缺衣少粮,你在京城一直锦衣玉食,真是为难你了,要不然我拍船只,先送你和少羽回京吧,正巧这些日子没下雨,好行船。”
将他支走是小,他走了江西城就落在他的手里,到时候他和少羽打仗的功绩可真的一点都不会剩了。
兰君垣笑道:“那多谢舅舅了,不过我和少羽此时还不能走,我们在等梁大人,等着跟他汇合,毕竟人家是钦差吗,你看我和少羽好不容易干了一场大事,如果得钦差大人汇报给朝廷,那真是功劳一件。”
要问方景奎现在最怕什么,就是梁宇强,因为虎符不在他手,如果梁宇强来了,兰君垣可以很容易就抢到功劳,所以还是得收回虎符。
方景奎继续保持谦和的笑,道:“你说的倒是不假,等梁大人来了,这粮食就有了,那你慢慢等吧。”
真能沉住气啊,兰君垣也笑了:“其实也不必非要等梁大人,江西成立的屯粮也够官兵吃上两三个月了。”
胡说八道,哪有那么多,方景奎眼睛变细,笑道:“是吗?我怎么听说最多维持三日呢?怎么大外甥还要骗舅舅啊。”
兰君垣哈哈一笑,道:“我怎么会偏舅舅呢,江西城真的有粮,很多,舅舅真不必担心。”
他笑的酣畅,一副什么都不担心的样子。
方景奎反而起了疑心,他试探道:“那你知道这粮食在哪?”
“在舅舅的粮仓里啊,离这不远。”
果真打听到他粮仓的位置了吗?土匪可是都没找到呢。
方景奎心有疑惑,笑道:“你母亲冷冰冰的一个人,没想到你这么会开玩笑,随我了。”
兰君垣突然严肃起来,手腕搭上桌子,方景奎看他好似袖口中藏了东西。
兰君垣目不斜视的盯着舅舅的眼睛,声音却很温和:“舅舅是聪敏人,我们就不打马虎眼了,我想让舅舅开仓放粮。”
方景奎谦笑的面容也收起来,他往靠背一靠,冷冷的看着外甥,道:“如果我不肯呢?”
兰君垣语气依然不变:“舅舅可知道那些粮食有些事军粮,有些事救济粮,都是朝廷的粮食,舅舅就这么据为私有,恐怕不妥吧?”
方景奎也是不改冷傲的抬着下巴,看向外甥道:“这粮食确实是军粮,所以只发给军人,可我手中并无兵卒,我往哪发啊?若放做别的用途,万一有小人参我一本,说我利用职权挪用军粮怎么办?
那可是死罪。”
救济粮就这么被他混淆了试听,兰君垣道:“那舅舅说句痛快话吧,这粮食我是要定了,你开个条件,不然我就算绑了舅舅您这个太守,也要把粮仓里的粮食放了。”
方景奎见外甥的手腕动了动,他眉头横肉拢起,道:“你以为你一人能抵十人百人?别吓死你舅舅了,告诉你,今日我能让你进来,就不会没有防备,我还会向上次一样傻吗?所以你想偷袭我的事就省省吧。”
兰君垣笑着收回袖子,坐直了,道:“舅舅说的是哪里话 ?外甥怎么会偷袭舅舅?您这话说出去可会让世人唾骂我的。”
怎么不把你这小王八羔子唾弃死,方景奎心中吐他千万遍,脸上还是依然严肃,道:“我不会开仓放粮的,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我做不做,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倒是你,一个人在我府上,我说要抢你倒是很轻松的事。”
兰君垣知道他想收回虎符,却迟迟不肯谈条件,他道:“我孑然一身,抢我也没用。”方景奎眼睛眯起。
兰君垣随即笑了,道:“既然我们舅甥二人这么彼此不信任,那就再好好商量一次。我问舅舅,舅舅到底要什么才肯放粮,如果舅舅真的没想要的,也就罢了,要说这城中还有口粮,大不了我和少羽多分一些,我们带着粮食往南,去找梁大人汇合,也不用挨饿也不怕等不到梁大人。”
方景奎一愣,脱口道:“那城中百姓和那些义军怎么办?”
兰君垣摊摊手,挑眉道:“我只是告诉他们跟着我一起打江西城,现在城池已怕,我就管不得那么多了,至于那些百姓,我已经尽力而我,他们吃不吃的饱,也就不管我事了。”
这是要撒丫子不管了?
方景奎没想到这个外甥不仅仅是不讲信用,还冷血。
他通常喜欢做坏人,就是因为坏人顾忌的事少,好人总是考虑这个,顾虑那个,所以才会被人胁迫。
如果真的像兰君垣所说的一眼,他不在乎军民百姓,那还胁迫什么?
方景奎注视着兰君垣,考虑他话的真假,沉吟片刻,他道:“我都说了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我不做,如果你把虎符交给我,我就可以开仓放粮。”
兰君垣来之前就知道他会提这个要求,也就不做作,节约时间,他道:“待舅舅告诉我粮仓的位置,我就把虎符交给舅舅,届时舅舅拿到虎符,就要开仓放粮。”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他方景奎是从来不做的。
方景奎笑道:“我这大外甥很了解他舅舅的兴趣嘛,好那我就让你去看粮仓的位置,届时如果你不交出虎符,我就不放粮。”
“如果我把虎符给了舅舅,舅舅不放粮那我可会不客气。”
粮仓的位置他知道了,就不怕他不放了,不放就带人抢。
方景奎心想,原来开始他就不知道他粮仓的位置,就说嘛,他的粮仓连土匪都找不到。
“就这么决定了。”
舅甥二人达成协议,兰君垣跟着方景奎的下人去找粮仓。
方景奎给兰君垣看的粮仓是在府衙的西面,一户不起眼的农家之地下。
兰君垣看罢之后心想:“粮食藏地下,也不怕发霉,难怪别人想不到。”原来他们一直盯着地上的位置找了。
可下去之后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下面修葺的十分巧妙,四面透风不说,还很干燥,不外面都干燥。
兰君垣不懂奇门遁甲,不知道舅舅是怎么样修的,心中连连感慨方景奎这个人,心眼都用在防备人上,可惜他不是好人,如果是好人能造福一方百姓的。
粮仓一眼望不到头的样子,兰君垣看了几袋,里面是干燥的稻谷,他还有继续往前走。
那带他的人道:“世子爷已经看过了,这里的粮食也没有问题,那么咱们就回去吧。”
显然是不想让他看的样子。
兰君垣望望身后,太守府的人跟了三十来个,先不说他们是不是高手,这么狭窄的地方,打起来他也占不到便宜。
他笑着转过身去,道:“走吧。”
看过了粮仓就要将虎符交给方景奎,兰君垣照做了,方景奎一看这虎符就在他身上,前面还骗他说孑然一身。
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好个大外甥啊,你放心,这次我答应给你粮食,就一定不会食言。”
他答应第二日就运粮食到城南,城南百姓最多,在门口放粮最好。
兰君垣将此事安排妥当便回去找风少羽,这时候已经天色已经不早了,可风少羽却不在他们的临时处所,不仅风少羽不在,林孝玨也不在。
兰君垣问看家的三个丫鬟:“你家小姐呢?”
陵南告诉他:“小姐不知道去哪里了,说出去走走,外面有热闹看。”
什么热闹?兰君垣想了想,跟三人作别,匆匆去了校场。
军营校场本来是官兵们比武切磋的地方,现在他用来关押那一百零三个土匪。
到了那里,果不其然的,风少羽已经让人将那一百零三人押出来,跪在校场比武的平地的,土匪跪地保持叩首的姿势,朝着北面的方向。
校场四周还围了好些百姓,都是闻讯看热闹的吧。
兰君垣还没走近,就听站在台上的风少羽道:“这些土匪,打家劫舍,残害百姓,丧净天良,今天我风少羽就要杀了他们祭奠那些死去的将士百姓。大家都看好了,以后千万别做土匪……”
兰君垣眼皮一跳,心道:“这个风少羽,这些俘虏还没审,可没说就杀了他们啊。”他焦急混进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