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孝珏找了个舒适在姿势依着窗,样子十分慵懒,她笑道:“山高皇帝远的,何况是,先帝。”先帝二字极重,谁都知道如今的皇帝十分忌讳先帝,没人会将这件事呈报给朝廷,那是自己找不痛快。
兰君垣半仰着头看着她,窗前,她整个人笼罩在日光里,一身绿衣也被染上金黄的色泽,像一朵遗世的花,或者牡丹,或者雪莲……就是花,分不清,总之美极了。
“皇权你不怕,杀人你也不怕,这世上还有你怕的东西吗?”他感叹的问道。
“怕死啊,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没死过的人不会知道死去的消亡。
“啊!”兰君垣看似了然的点点头,话题好像找的不对,室内寂静,他咕咚咕咚喝光了一杯茶。
然后突然站起来走近她。
“我们要走了,离开这回京去。”他心内有一腔激情要对她说,离别的悲伤,再不见的遗憾……很多很多。但最后还是笑着化成了这句平淡的话。
林孝珏也很平淡:“那要告辞了。”
“我……”兰君垣欲言又止,室内又一静,二人就相互望着。
“我记得你以前说你姓周来着,我能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林孝珏摇摇头:“我也想知道呢。”
“不记得了?”兰君垣大笑,像阳光一样温煦。
“你可能是病了,等病好了就什么都想起来了。”他安慰她道。
“你和周一,认为我病了,其他人都以为我,是疯子。”
“你是病了。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病,走出来就会好了。”兰君垣很宠溺的说道,他能理解她的痛苦。
林孝珏很感激的笑:“谢谢。”
“对了,我要走了,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楼下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看来是大人要回府了,有大人的恩准。冷四娘别说想开医馆。就是说要嫁人都行,以后冷老爷也不管难为她了。
这件事算是完成了,也预示到他要随大人回去。没有理由就无法在来见她了。
林孝珏听出兰君垣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悲伤,她淡淡的弯起嘴角:“那你说吧,我听。”
“可是真要说的时候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兰君垣笑意答眼底。
“那就不说。”林孝珏动动眼皮。
“不说又会遗憾。”兰君垣手拍拍头,苦笑道:“我并不是这样不干脆的人。”他像是怕她误会解释道。接着不等她说什么,他突然问了他最关心她的事:“你的身体什么时候会好?你总会遇见很多麻烦事。解释不清自己吃亏,这结巴什么时候会好?”
“我这结巴,是天生的,不是身体的病拐带的。”林孝珏很无奈的摊摊手。
这下换做兰君垣愣住了,继而他一笑:“那你可有的苦吃了。”
林孝珏平淡的勾着嘴角,什么都没说。
他喜欢她。那她喜不喜欢他?他舍不得离去,她有没有一点舍不得他离去?思念中的人总会想知道对方的想法。兰君垣真切的明白这些都不能问。
一切又仿佛尽在不言中了,梁大人的队伍都已经出了门,他真的要走了,兰君垣心中难过极了。他眉梢却带着笑:“我走了,待你想起叫什么名字的时候,第一个告诉我好不好?”
“好。”林孝珏很好说话的答应。
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她回应,但你的要求她答应了,会很开心,兰君垣笑着往门口退了几步。
“我走了,你多保重。”
“你也保重。”林孝珏一直注视着他。
兰君垣退到了门口:“我走了,别看我的背影。”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忌讳,林孝珏将身子转过去看向窗外:“好。”
“我走了,我真的走了。”兰君垣脚步依然停留在门口,最后他轻轻的说道:“姑娘,你穿绿衣服真好看。”说着呼吸声就跟着消失了。
林孝珏一愣,回过神来对门口道:“你回来,我穿的是,红衣服。”
可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过堂风徐徐吹过,这个色盲,林孝珏心中念叨。
冷四娘要在开设医馆,有巡抚做靠山,县太爷都得给面子,冷老爷就不敢拿她怎么样了,他含怒而归,火化儿子的时候就把尸体放在孝女门门口烧了,以示出气,那天正好也是冷四娘开馆的日子,有不少百姓围观,他故意找晦气,显得十分不吉利,这其中还与林孝玨有了一番争吵,暂且不提。
外人撤尽,到傍晚的时候秋**突然又狂躁起来,她坐在床上,腿垂在地面,不停的抖动,坐立不安的样子。
林孝玨被冷四娘喊来,她一进屋,秋**就用惧怕的目光看着她,人也缩着,不那么抖了。
冷四娘笑道:“你打她,她怕你呢。”
林孝玨走过来。
“你以为疯子,就没有感情?她们情感最,接近原始,也最是欺软怕硬,她没个怕的人,你管不住她。”
冷四娘点点头,让了座位给她,林孝玨凝神为秋**把脉,还是洪大的实相。
“怎么样了?”冷四娘心急问道。
“还是有实热,我给她加了补药,这病就严重了,所以说还是,实证。用寒凉之药泄之。”她说完就站起来去开方子。
冷四娘看着一脸躲闪的秋,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这么瘦弱一个人,还要吃大寒的苦药,是命苦啊。
第二日是个好天,夏日将近,山里开始有风传来,赶走氤氲粘稠的湿气,使人清爽很多。
林府一早就派人来接林孝玨,不过不是林孝玨指名点姓的丽姨娘,而是说不出名的小厮,只两个人并一辆马车,连第一天的仗阵都没有了。
来人很不客气的对通报的人道:“小姐自小生在山上,不懂规矩实可原谅,但不识抬举就不可骄纵,让她速速下楼跟我们回去,不然老爷怪罪下来,听了月俸不说,除去宗谱都是轻的。”让通报的人转达。
冷四娘的仆人将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林孝玨。
周一正在给林孝玨梳头发。听着这话,主仆二人都看向仆人,周一心有不忿道:“小姐自小到大,月俸都是三太太给的,那林府也没出过一分一毫。先是把我们小姐送到庙里,现在送来这里,他们什么时候当我们小姐是自家人,要出除去宗谱……”说着她欲言又止,情感上她对那个宗谱一点也不稀罕,但是实际上,被家族除了名的人,那天下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她咬着唇,气愤看着自家小姐。
林孝玨听了一会,又将头转回去,对镜照着脸,很是欣赏的样子。
她说道:“通常我一难过,就会照镜子,长得这么好看,人生的烦恼都,少了一半了。”
仆人第一次听到这平时不苟言笑的小姐自卖自夸,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周一想了想,也噗嗤一笑,再没了方才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