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清风徐徐,吹的衣袂飘飘飞舞,芝兰玉树的兰公子站在那里望着脚步轻快跑来的人儿,正是他的还没订婚的小妻子。
“怎么跑的这么急?”
他走下台阶来接她。
林孝珏道;“后面有狗追。”一摆手:“不提了,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兰君垣见她气喘不停,把她拉上台阶;“进屋说去,外面风大。”
到了东稍间,兰君垣倒了茶给林孝珏润嗓子;“今天都忙了什么?”
林孝珏把带人去钦天监找逸风的事说了一遍。
兰君垣道:“这样下去以后织布岂不是都不用人了?机器就能代替。”
林孝珏笑道:“目标不就是这个吗?现在人们的所有目标就是为了吃饱饭,晚上睡觉想的是明早吃什么,早上吃完为的是中午吃饱,中午吃饱的目的是晚上找吃的,这样的人生跟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只有时间充裕了,手头有钱了,才能去思考人生的意愿,这就是机器发明的伟大之处,所以逸风是很了不起的。”
兰君垣沉吟良久,抬起头道;“可是这样会有一些原本以织布为生计的人失去价值,既然机器可以替代人了,那些织布大户直接卖机器就好,就不用收散户的布了。”
林孝珏眼睛露出惊喜之色;“君垣哥哥,这样的潜在风险你都能想到了?”
兰君垣笑道:“既然你这么说,说明你也考虑到了。”
林孝珏摇头:“这是发展使然,不是我考虑就能解决的,那些人必须适应,要么找别的谋生之路,要么受人雇佣去操作机器,如果他们试图想阻止机器的出现,那是不可能的,最后失败的总会是他们。”
因为有更多的人想省事,想赚钱。
兰君垣到;“所以我怕你又要被骂。”
原来想的这么深,全是为了她。
林孝珏道;“其实这个问题也能解决,就是扩大对布匹的需求,不止是锦布,以后很多这种机器出现,原始的劳作模式都要受到冲击,又不可能让生产力倒退,所以方法就是扩宽市场需求。”
兰君垣听得认真。
林孝珏继续道:“所以我们下面的目标应该是开放海禁,海外有旷阔的市场不说,你以为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蒙古人吗?草原力量已经不是我们最大的威胁,海外人的崛起才是我们应该警惕的。”
兰君垣道;“总感觉你对海外很顾忌,他们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不只是可怕,是可恶。你去看佛朗哥人就知道了,现在他们有红衣大炮是卖给我们,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卖了,而是开了很多船只来打我们,你觉得我们能应付得了吗?”
市舶司已经关闭,海上一点军事部署都没有,如何能敌得过人家的红衣大炮。
兰君垣神色变得肃然。
林孝珏点着头:“就是这么可怕,而且我们若是不进步,这件事就会成真。”
这是母亲告诉过她的,是中华的耻辱。
兰君垣低头想了很久,又抬起头看着她:“可是海禁是太祖的遗命,皇上不见的会违背太祖的意思,皇上现在也没有开放海禁的想法,可见他也认同太祖的观点。”
林孝珏想了想道;“事在人为,先皇还是太祖亲立的呢,皇上不也把他赶下了台,不是太祖留下来的东西皇上就喜欢,等着瞧吧。”
兰君垣好气又好笑;“什么话都敢说。”
林孝珏抿着嘴;“反正不说也是死,说也是死,这时候只有说,才有可能活。”
说的是跟皇上的相处之道,说的是买断东华大街这件事,皇上霸道,有什么事不能憋着心里,必须表达出来,不然皇上没有时间去体谅别人的想法。
兰君垣站起来抱住她;“这次这一关算过去了,海潮,你还有那么多事瞒着皇上,以后我们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林孝珏手还在他的腰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难得有片刻的安全感。
“拼的全是皇上对我的喜欢,若是有一天他讨厌我了,你也会跟着倒大霉,到时候你就跑。”
兰君垣哈哈笑;“我跑的比兔子还快好不好?”
林孝珏点着头。
兰君垣扶着她的长发,一下又一下,心想这世上若是没有你,我跑到哪里都不会快乐。
就道:“我们不让皇上讨厌,让皇上一直喜欢。”
林孝珏抬起头笑,笑容傻呵呵的:“希望如此。”
兰君垣低头含上她的唇……
方府,方景隆无精打采的躺在床上,小刘氏吹凉了燕窝一勺一勺的喂他。
喝到一半,方景隆抬起手;“不吃了,吃不下。”
方君候正好进来;“爹,您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方景隆还是摇着头:“吃不下。”
小刘氏将盅碗交给身边的丫鬟,然后回身拉住儿子的手:“你爹都是让皇上给气的。”
方君候食指竖着嘴边:“娘,嘘!”
小刘氏道:“都是让林孝珏那个小妖女给气的。”
这还差不多。
方君候屏退下人,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看着自己的父亲:“爹,你也不能不吃饭啊?”
方君候一声叹息,老泪纵横;“以前皇上只信任我,只信任我,我做什么事他都不会真的生气,现在钱也拿走了,爵位也将了,你两个叔叔死于非命他也不帮忙讨公道,这次更是可气。”
缓口气道;“动用锦衣卫的势力他都可以不管不问,东华大街的店铺来路不正,他也只罚了无关紧要的郑大人,咱们还斗什么?还挣什么,心灰意冷,心灰意冷,你爹我已经心灰意冷了!”
方君候何尝不觉得心寒。
想了想道:“爹你放心,儿子一定要把这个妖女铲除了,这次她未雨绸缪,才躲过一劫,不过她给了皇上三十万两,可没给别人,现在因为纳税的事,满朝文武她都得罪光了,而她手头又有聚宝盆,我就不信别人不眼红,不想分一杯羹。“
方静隆听了来了精神,挣扎坐起,小刘氏过来扶起他。
“这次能扳倒她?”
方君候道;“皇上总不能总偏袒吧?即使能,也架不住小人进谗言,皇上身边新晋的孙公公视财如命,是个能争取的人。”
进谗言这种事必须要皇上身边的人做起来才合适。
方景隆道:“可是他为人精明,怕是太子一党。”
方君候笑着摇头:“太子是太子,从来不屑与太监为伍,而且有钱能使鬼推磨,儿子想好了,反正东华大街咱们的店也不赚钱,就都让给他。”
“都给了他?”方景隆心头一疼。
方君候都;“本来也有东厂的股份,这回都给了他,他发现同样是店铺,咱们的不赚钱,林孝珏的确实摇钱树,您说他会怎么办?”
“会想法设法把小妖女的店铺据为己有。”
方君候连连点头:“所以说人心都是不足的,这次咱们就利用他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