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六部的衙门遍及各处,但有两个办事衙门是在皇城里的,一进午门,往右进会极门是内阁,往左进归极门是六科廊。六科廊是给事中等言官的所在。
内阁就是辅臣的办事衙门了。
内阁起先只是一个小房子,办事的也就五个内阁大臣,后因内阁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内阁衙门也重新修葺了一翻,现在已是拥有三座二层小楼的宽广之地了。
孙公公待办完皇上的事,见正是宫人午休的时间,也不带人,径自来到了内阁衙门,内阁正中间的小楼是阁臣的办公之所,飞角重檐,宏伟富丽。
一进办公楼里首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堂,堂中央供奉的是孔子的木主牌位,大堂四面都是游廊,阁臣四套值班房,门都开在游廊上。
首辅陈大人的值班房在厅堂南边,窗户正对着内新修的卷宗棚。
孙公公本是来见陈大人的,但陈大人的对门有他的助手值班,门是开着的,见孙公公来,那助手迎出来;“不知公公前来所为何事?是传什么旨意的吗?”
孙公公迫得圣宠,但皇帝能干精明,他身为太监不敢在文官面前作威作福,恭谦道;“咱家是来见首辅大人的,请大人代为同传。”
见助手面带怀疑之色,孙公公傲然挺直了胸口,道:“是要事,耽误不得。”
助手看他脸色倏然凝重起来,不敢耽搁,忙想陈大人通报。
当陈大人听到来人的身份的时候很是诧异了一会,他们外臣甚少有跟内宦接触的,不光要避嫌,名声也不好。
那这位皇上身边的太监怎么会来找他呢?
只思考一吸,他就让助手把人带进来,事出反常,更要小心以待了。
孙公公一进来先是跟陈大人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陈大人看他好像是因为有外人在,所以不肯说明来意,于是把助手打发出去。
等助手走了,二人主客坐定。
陈大人道:“不知公公来此是公干还是私事。”
孙公公一笑,目光带着狡黠:“大人是当朝首辅,百官之首,跟大人有关的就没有私事,是公干。”
陈大人听他这样说话,那就一定是公干了。
但他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别人卖关子他也能沉住气,淡淡一笑,请孙公公喝茶。
孙公公看他这样气定神闲一点都不为自己的言语所动,暗暗佩服他行事稳重。
端起茶碗神情变得肃然,问道:“大人祖籍是安徽安庆的吧?”
陈大人微微点头:“正是。”
孙公公道;“我跟大人是同乡。'
陈大人有些意外,哦了一声。
要知道朝中结党营私离不开三钟关系,同乡,同窗,师生,亲戚另算。
孙公公见陈大人并没有因为他说出乡情就变得跟他亲近,微微一笑道;“朝中有那么一些迂腐官员,看不起我们这些内宦太监,所以避而远之,不知道大人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陈大人听出他言语中的不满,他并不想无缘无故得罪人,道;“我们是外臣,公公是内臣,咱们内外兼修,共同辅佐皇上,没有谁更高级更低级之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以为然。
孙公公笑道:“还是陈大人有见识。”接着就什么都不说了,只是一笑,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陈大人心想他所有言语无非是想让我别瞧不起他,这有何难,温言道:“公公来找我,一定是有事情赐教,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是不是皇上有什么指示又不好名言?既然公公念咱们有同乡之谊,还请公公指点一二。”
他这样放下架子让孙公公离子和面子都十分受用。
当即也不再拿捏,向前挪了下椅子,低声道:“我来是有件事要告诉大人,让大家做好防范,但是具体是不是那么回事我也不敢保证。”
陈大人听他说的玄乎,心里起了要听下去的欲望,低声道:“公公请讲。”
孙公公便将皇上骂四皇子的话给陈大人说了一翻。
说完后又道:“我知道大人是偏向于四皇子这一边的,但是听皇上的语气,明明要警告四皇子不是他的东西他别抢,我怕大人揣错了圣心到时候站错了队,那可要得罪人。”
陈大人听了心中发凉,如果孙公公说的都是实话,那皇上的意思就得好好琢磨了。
但他又觉得孙公公说他揣测圣心战队什么的是在挖苦他善于经营,心里生了些许不满。
道:“本官没有偏向任何一方,只不过是遵从天意罢了。”
孙公公笑道:“皇上的意思才是天意,大人您好好想一想,如果四皇子真的是天命所归,为什么满朝文武喊了这么久了,皇上还不立太子?”
“为什么?”
孙公公心想你陈阁老老奸巨猾,我也不是傻的,我就不说你想听的那句,因为皇上可能觉得那根本不是天意,摇摇头;“这个我人微言轻,也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
陈大人呵呵一笑,点点头:“公公谦虚了。”
孙公公道:“不谦虚,大人您是百官之长,这其中的奥秘您好好琢磨一下,也不枉费皇上对您的一片重视之情,皇上现在可就等着大人您为他解忧呢。”
孙公公不肯明言,但陈大人已经听得差不多了,他的意思就是皇上根本不中意四皇子。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已经表示过态度就一定要改过来,不然等大皇子上位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可如果这孙公公是别人派来害他的呢?
陈大人想了想问道;“此事还谁人知道?公公何曾跟另外的人说起?”
孙公公道;“大人这话就拿我当小人了,我既然跟大人说了,就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陈大人微笑着点头;“公公是有信誉的人。”
孙公公听陈大人还是不肯表态的样子,心中一叹,自己都已经决定要跟这个人联手了,还遮遮掩掩的样子反倒得罪小人。
想及此他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道;“大人怀疑我也是人之常情,但我卖大人消息也不是一无所求的,礼监司的执笔太监之位自打小刘公公死后就一直空着,这个大人应该知道吧?”
陈大人啊了一声,原来这个人太监也是有野心的啊,又看陈公公形容不似做伪,一笑道;“我知道公公对我是好意了。”
陈大人虽然相信了孙公公的一些话,但心里还是不拖低。
晚上回到家里把陈博彦叫来,这个儿子书读得多,也有些智慧,他想听听他的意见,最重要的他早晚是要进入仕途的,提前让他关心朝事对他以后都有帮助。
陈大人把孙公公跟他说的话对陈博彦说了一遍,问道;“你说皇上对四皇子说不是朕给你的,你就别想着抢,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博彦先问道;“这个孙公公可靠吗?”
陈大人道;“他离开内阁我就派人打听过他的底细,籍贯什么的都对的上,他好像也真的想做司礼监的执笔太监,故而爹爹暂且相信他。”
陈博彦点点头道;“那就是四皇子什么地方惹皇上不高兴了,不知道四皇子抢了什么。”
陈大人看了儿子一眼,道;“还有一些事我没跟你说,四皇子之所以挨骂,是他跟周家女子无媒苟合,那女子有了身孕了。”
陈博彦听得脸色一白;“周小姐?”
陈大人白他一眼:“此周小姐非彼周小姐,你的那位周小姐要是能上孩子还用的着闹的满城风雨吗?是她堂姐。”
陈博彦脸上臊的讪讪然。
陈大人撇嘴一笑;“还好咱们当时没娶这姓周的,家教可真是坏透了,未婚小姐竟然能怀孕,也是让人长见识。”
对于这个话题,陈博彦不想表达意见,因为这也涉及到了林孝珏的声誉,故而没有接陈大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