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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武林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嵩山少林寺始建于北魏太和十九年,大兴于隋朝,有“禅宗祖庭,天下第一名刹”之誉。少林寺与大岳武当,一齐奉为武林的泰山北斗。此刻,史天云等人在少室山下休息,他们是十日前接到英雄帖赶过来的。

少室山下的英雄越来越多,人多眼杂,救人就越不方便。昨日,史天云瞒着众人去了关押史丰洲的寒光洞,眼见就要走到洞口,却误进了桃花林,迷失了路,在原地打转。原来,少林寺为了看管武林第一大魔头,竟然加强了戒备,设置重重机关。

“史天云,你真傻,少林寺的桃花终年不谢,十里铺陈,是少室山的一大奇观,但是同时也是少室山的一大机关,可以让人失了方向,迷了本性。”十多日不见,意欢愈发神秘,史天云脑中空白,不知她如何救了自己。意欢声音如魅:“需要我的帮忙吗?”

史天云走下床,推门而出,山上微凉。意欢的手指冰凉,滚烫的白瓷杯壁灼红手指,杯掉落,四分五裂。风送来史天云清润的声音:“不用,谢谢。”

“呵呵,有意思。”屏风后转出一人,面若朝华,衣袂飘然,环佩叮当,“看来,是我小看他了。”

意欢嘤嘤动动嘴唇,清晰唤道:“三师姐,他真的不会忆起今日发生的事。”

“小师妹,这就是忘忧香的奇妙之处,忘忧,人要是真的能忘记烦恼有多好。”三师姐凝视着天边一抹白云说道:“可别忘了,我们处在江湖之中。”

江湖,意味着鲜衣怒马少年郎,初出江湖的少年,意气风发,剑上没有太多血腥,意味着英雄封刀。江湖人,江湖事,亡命天涯,各自演绎传奇,然后说书人惊堂木一拍,说成红线、聂隐。

“三师姐。”意欢柔柔唤道,不妨,三师姐却将一枚银针刺入意欢的头顶。

荒草离离,月生西天,史天云的房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桌上多了一把蔷薇色的蔷薇剑。“你找我。”史天云看了一眼蔷薇剑,道:“蔷薇门主。”

身份已被识破,蔷薇门主没有惊讶,反而笑了,好像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很好,你好像对我们很了解,她跟你提过。”

史天云的眼中蕴着一丝楚痛,直击蔷薇门主的内心深处,蔷薇门主心神一荡:“我叫解忧。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杜康是酒,却是解忧最好的灵药。

“解忧,解忧。”这个名字似乎有着某种魔力,带着史天云寻到早已被他弃置的心灵一角,呼道:“你,你是,丁解忧。”

“小云,是我,我是你解忧姐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史天云神识涣散,拿起身边的佩剑,着了魔的走向丁解忧。

蔷薇门主脸上笑意渐深,口中念咒语的速度不断加快,史天云离她愈来愈近,只是这时,一柄剑从窗外飞了进来,插在陈旧的桌边上,入木三分。蔷薇门主受到干扰,停止了念咒,忿忿不平望着破窗的意欢。

史天云失去控制,意识逐渐清晰,后退几步握住意欢的手,害怕失去,道:“你不是丁解忧。”

“史天云,要不是你心中有魔障,我又怎么能趁虚而入,记住,我的名字叫墨妤瞳。”星汉灿烂,她仿佛是荡漾星海,风舞的轻纱,更像是仙子的羽衣,忽然间,她回头嫣然一笑。

“谢谢,你又救了我。”史天云把握住意欢的手放到胸前,道:“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意欢害羞的低头,脸上如熟透了的苹果,半响,才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等我归来。”

“好,我们拉钩哦。”史天云望着怀中害羞的人儿,答道。只是他不知道,三日后,他将亲手把意欢推向阁主的位置,差点失去她。

比武场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他们是为名为利前来,谁要是除了雷光世祖,便是武林公认的英雄。只是,红颜阁踏进场地,声音止息,众人惶惶望着清一色女子,她们是世间绝色,是数一数二的江湖高手。

“怎么不见红颜阁公子。”场中有人小声议论。话音刚落,但见红颜阁婢子向天空扔了一道白绫,隐隐的有箫声响起,声韵平和冲淡,如是仙乐。乐声中,玉无痕乘着白绫而来,身旁是繁花飘飘,飞翩的蝶。

“公子。”红颜阁十二门主执剑唤道。

玉无痕挥挥手,轻摇折扇,如沐春风。他的双手推动着轮子,行向史天云,道:“想必这位便是今日盟主的座上宾——缘妹的佳婿史公子。”

眼前之人眉眼如画,五官精致,极富莹润好似一块古玉,细腻光滑,一双狭长的眉,整齐细致,好似霜裁。史天云放下心中淡淡计较,亦是回笑道:“我家娘子多谢师兄照顾。”

师兄,叫得真甜,刘三撇了撇嘴,暗暗腹诽,打着哈哈道:“天云,玉公子,呆会儿你们比武场上可以一教高下。”

叫好声此起彼伏,连续不断,史天云早已没了心思场上的情况,而是一心一意盯着红颜阁。几场下来,红颜阁竟然没有一人出战,似乎,她们来这儿,只是纯粹观赏。“放心,正主没有到来,她们不会出手。”刘三在史天云身旁提点道。

正主,史天云眸光一闪,心中想清了一件事——红颜阁阁主与百花十二堂堂主没有到场。

天空中飘来淡淡花香,沁人心鼻,舒缓着众人杀戮的心。大朵大朵的鲜花从天空飘下,如天上的仙子不小心撒下,在地上泅开鲜红,红如血,艳如冶,伴随着鲜花而来的是红颜阁阁主与堂主。只见她们脚尖点着鲜花,一朵一朵,翩若惊鸿,层层霞帔熨贴,袖口绣着雍容华贵的金丝牡丹,美艳绝伦,这就是红颜阁顶尖,带着摄人心魄的点点寒意。

“弟子见过阁主,见过堂主。”清一色的女子齐刷刷跪下,匍匐在地上,对于她们,显示了绝对忠诚。

“起来”红颜阁阁主发话,她的身上,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一双波光潋滟的水眸,在扫向史天云这边时,变得锋芒闪烁,迸出道道森冷的寒光。

“是她,真的是她。”刘三脸上挂着欢喜的笑容,丝毫没有注意史天云紧绷的身体,直到碧秀心手中的拂尘脱手,幻化成无数长丝,朝着史天云飞来……

那一幕,极快,顷刻间把史天云逼入绝境,众人来不及惊呼,史天云认命的闭起眼睛。

“天下归元。”忽然,意欢在位子上唤道。史天云眼眸一亮,双手起式,缓缓画出虚无的圆。道家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归元。

——那一刻,众人屏住呼吸,亲眼看着史天云破了红颜阁主的招式。刘三扶额长叹,心中埋怨史天云不给红颜阁阁主留面子。

史天云恭恭敬敬的把拂尘捧到红颜阁主面前,道:“晚辈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才让晚辈有惊无险。”

红颜阁主碧秀心面无表情:“史公子谦虚了,是我等技不如人,愧怍愧怍。”

“哼,阁主难道是想掩人耳目。”有人大大讽刺;“江湖豪杰个个都知司空允蝶曾与雷光世祖有一段请。”

史天云错愕,他并不相信那人说的,上前一步,道:“兄台,切记不可信口雌黄,司空堂主与家父有着云泥之别,天与地的距离。”

“那是因为——”那人招手示意史天云走进。谁知史天云刚迈出一步,那人砰的倒地,绝了气息。一剑,意欢无声无息取了那人的性命。

场内鸦雀无声,他们,并没有看清意欢是何时出剑。

史天云眼里有着复杂的情绪,意欢漠然与他对视。随后,意欢一剑挥向了另一端,剑气如虹,砭人肌骨。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惨叫,一只血淋林的手臂掉落在了地上,手臂的主人,龇牙咧嘴的躺在地上,旁边是起死回生的史丰洲。

“爹”史天云惊疑的望着在他眼前上演的一幕。

“天云。”史丰洲衣衫褴褛,鞭痕累累,嘴角垂涎着口水。他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儿子。但是,史丰洲略一迟疑,缩回了双手,显然,史丰洲被人控制了。

“卑鄙。”意欢吐出两字,伸手拉住焦急拉住上前探查伤势的史天云:“小心。”猛的一拉,史天云后心不稳,跌跌撞撞后退三步。耳旁,正飞过三枚暴雨梨花针,钉到了柱子上。

“原来这就是武林名门正派的高尚作风,连一个濒临死亡的老者最卑微的愿望都不成全。”意欢冷嘲,秋水剑在空气中划了一道美丽弧线,气贯长虹,势如破竹,直取发暗器人的性命。

那人如嗜血修罗,嘴角噙着一抹狰狞狂妄的笑,这个星宿派宿主,北方武林的霸主,自然不会把初出江湖的意欢放在眼里。可是谁知,意欢竟在紧要关头突破,练成了红颜剑法最后一式——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众人不禁叹服,眼前的女子的确是个练武奇才,叱咤江湖。星宿派宿主不得不把意欢放在心上,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竟是旗鼓相当。

“妈的。”星宿派宿主龌龊道。忽然,他从玄黑色的披风中掏出一把暗器,朝着意欢打来,叮叮当当。先是金钱镖,再是红叶飞刀,接着是孔雀翎,淬着剧毒,一招不慎,便殒命当场……意欢这个暗器高手,也未曾在身上藏着如此多的暗器。

“叮”当意欢躲过最后一个暗器时,秋水剑正好抵住星宿派宿主的心脏。原来,意欢借着暗器的阻挡,占得了最大的先机,可是事情真的会如意欢所愿吗?

“燕姑娘,你是江湖上唯一一个破了我暗器阵的人,我很佩服,可是你真的赢了吗?”星宿派宿主嘴角含着一丝妥帖笑意,似欣赏,似嘲弄,大手一挥,带上了一个人。

史丰洲。

意欢投鼠忌器,不敢再有所行动。只听史丰洲道:“公主,不必在意我死生,我已经死过一回,现在无非就是再死一回,我只希望临死前能听一声你叫我公爹。”

“公…爹。”意欢颤声叫道,并且跪在地上向史丰洲叩了三个响头,空心门大开。说时迟那时快,意欢使出了最为凌厉的一剑,挺身刺向星宿派宿主,她已经做好了两败俱伤的准备。

星宿派宿主决然没有想到意欢会采取这种方法,眼中有着晦暗不明的恐惧。“咚”星宿派宿主受到重创,然而意欢却安安稳稳的站在场中央。

“阁主。”红颜阁弟子一围而上。

“秀心”刘三跌跌撞撞,吃力的扒开人群,抱住碧秀心身子哭泣道:“秀心,我的妻。”

碧秀心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眸中闪烁着柔和的光:“刘三,对不起,当年我那样伤你,可是我是小姐的婢女,小姐待我极好。”

刘三抹尽眼中的泪水,道:“我不怪你。”

碧秀心拔下插于发髻,任头发铺在地上,乌黑如锦缎,道:“阿…缘,接阁主…信物。”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红颜阁信物凤凰于飞是一支步摇,上面缀着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凤首高翘,眉心一点朱红,是用红颜阁开派祖师的心头血凝成。

“阁主,弟子无能。”

“阿缘…答应我。”碧秀心的手突然没了力气,垂了下来。

“星宿派,我跟你拼了。”玫瑰门主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道。

“二师姐,退下,我以红颜阁阁主的身份命令你。”意欢站起,平静说道:“红颜阁,认输,我们走。”

漫天夕阳如火如荼烧着,史天云望着恋人离去的身影,只觉眼中干涩,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远去,他明白,意欢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或许他也要如同舅舅,站在原地,等待着意欢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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