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奶色的肌肤
多年后我常常会想起那一刻。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受了她的蛊惑。当衣袖从她奶白色的手臂上滑落的时候,我会想象我的手指像衣袖的丝缎那样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抚摸。我想她那双手臂其实是需要一双男人的手狠狠地抓住,用力地按倒,然后眼睛对着眼睛,一直洞视到内心深深处的。
高智商高学历的人多有两重人格,工作之中和男女之间并不完全一样。他们受到了太多的训练,新的自我常常会忘记旧的自我,而两者其实又一体地存在着。她是不是这样的女人,也许需要一个男人慢慢地体会、感受和点拨。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眼神中那种坚硬的东西让我知道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个方案,嗯,我觉得,”心里的水流犹犹豫豫地回旋,转过来又转过去,但慢慢清澈见底,波平如镜。水结成了冰,变硬,如钢似铁。“我觉得这个方案很好。就照你说的办吧。”
“不行!”不等我说完杨丽就叫了起来,“这样还不如不做呢。”
“你们还有更好的方案吗?如果没有,你们就没有别的选择。”
“那我们就不选择。”杨丽负气地说。
我说:“‘更好的方案’永远是杀死‘好方案’的杀手。我看这个方案不错。”
易晓菲看看杨丽又看看我,面有谨慎之色:“你们俩谁说了算?”
我有点儿不自然,强笑着转向杨丽:“她问你谁说了算。”
杨丽看看我,声音弱弱的:“当然是你说了算,可是,这条件太不好了,徐总肯定不干的。”
“不会。”我说得很轻松,“你不说了吗,现在是我说了算。”
“那回去你跟徐总说。”
“那当然。”
易晓菲微笑看着我们俩斗嘴,一言不发。我拿出授权书递给她:“那就这样,咱们签吧?”
她沉吟了一下,脸上渐渐又严肃了起来:“这么大的事,我还是请示一下领导。”
路蓉姐姐给我订的是个套间,外间就有电话,但她还是去了服务台。
她一出去杨丽就说:“她不想让咱们听。咱们还是给徐总打个电话吧。”
我说不用,“签完了给他发个传真。”
她显得有些为难:“你当然可以签了再说,可是我不行。”
我看看杨丽极度担心的神色,知道必须向她解释清楚,不然一定有麻烦。
“她要的是狠了一点儿,不过她能在那里横个单子,你们就肯定不会被平仓了对不对?”
“怎么不会?就多一分钱,和平仓不是一样?”
“你想啊,你们转给他们1000万股之后,她保证那里3个月不会跌破,这三个月里只要你们找到一笔钱那不就全活了?”
杨丽一下明白了:“噢,这样啊……”
“这就是缓兵之计。第二,如果这里做成一个平台,散户敢不敢买?下不去就只能上,散户就会买,对不对?一有人买股价是不是就上去了?”
“噢,对。”
“第三,她拿了这么多股票还是要卖的,那她只能拉高了再出货。她拉高你们就一起出,那时候你们不就活过来了?”
“噢,还真是。哎,你这个人还挺会算计的?”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夸我,只故作谦虚地说:“我可没有徐正军那么会算计。不过道理应该是这样的吧?”
她回过头去找小本说:“我得赶快记下来,省得回去正军再说我。”
我看她和我一致了,不觉笑了出来:“这件事办成你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心疼还心疼不过来呢,怎么会说你?”
她嘴角露出一丝羞涩的笑,眼睛转了转好像想反驳,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干脆假装不明白,低下头在本子上瞎记。那种神情,真是好玩儿。
易晓菲回来了。领导同意做,只是对协议要求得很严格。不过还是给我们留了一个反悔的机会:
“反正明天上午11点我们会在那个位置横个大单,如果你们觉得可以,上午收盘之前把货给我们,觉得不合适就算了。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们想请她一起吃晚饭。她还有事。于是就只剩下了我和杨丽。
“咱们怎么办?”
“先给徐总打个电话。”
杨丽简单地跟徐正军说了过程,大会堂和***一个都没漏下。然后迫不及待地把我说的三条理由讲得清清楚楚。徐正军在那边连说了三个“好”。“这回你立了一大功。你告诉何老师,回来我一定好好谢谢他。”
杨丽放下电话,笑容满面,眼睛里还有一丝回味之情。
我说:“徐正军高兴了吧?”
“高兴了。他说要谢谢你呢。咱们找个地方庆祝一下吧?”
一起吃晚饭。
饭后我们俩在车水马龙的前门大街上等出租车。我劝她第二天和我一起走:“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不方便。”
她想了想说:“好吧。反正你是套间,我就住客厅的沙发上吧。”
我笑道:“那哪儿行啊,肯定得让你睡床上。”
我相信,我们俩谁都不相信这些鬼话,从她答应留下来那一刻起就已经心照不宣了。
回到房间她先去洗澡,出来时已经换了睡衣。正好电视放着谁的歌。她说:“真好听,我们两个跳个舞吧。”
穿着这么薄的衣服抱在一起,不出问题才让人意外呢。
那天晚上我们两个都睡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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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外生枝
易晓菲的电话是第三天下午来的,直接打到我深圳的家里。她的声音很低,很柔和地在耳边萦绕。可是消息不好。徐正军只转了500万股,易晓菲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
我说我马上问他,他要是敢捣乱,就别怪咱们不客气。
放下电话,有些不安。天有些阴,窗外的森森绿树如烟似雾,这让我想起路蓉姐姐下台阶的动作。这件事最重要的是路蓉姐姐。而徐正军,那绝不是朋友。任何时候都不是。再傻也不能成了救毒蛇的农夫。
拿起电话啪啪啪地拨徐正军的办公室。
是杨丽。这让我准备好的质问一下烟销云散。
她挺高兴,笑嘻嘻的:“睡好了吗何老师?跟你在一块儿,真让人家长学问。原来老师是这样讲课的。”
我说长学问是因为你好学上进,下回我再给你灌输点新知识。
她就笑,在办公室里也不好骂我,只好说:“我不知道你是好知识还是坏知识。”
我问她徐正军在不在。她有点儿迟疑,说:“他,嗯,我看看,他,好像不在。不在呀。”
隐隐约约的,她身边有个人在说话,声音很小,听不清。这么鬼鬼祟祟,除了徐正军不会有别人。不接我的电话?看来是真做了手脚。
我转向窗外,滚滚阴云让人气闷。徐正军一定正自鸣得意。我应该知道他一直就是个自作聪明的人。跟杨丽说说也好,正好摸摸他们的底。
“杨丽,”拿着电话,我又像看见了她在床上羞涩的娇笑,“你说是我聪明还是徐正军聪明?”
她就笑。她不好回答。
她说:“当然是你聪明啦。”她就出声地笑。她一定是笑给徐正军看的。
“那你就听我说。你们只给了人家一半股票,是不是嫌价格低了?”
“对呀,”她说,“我们成本8块,3块给人家我们不是赔死?”
“那货不够人家要不帮你们了呢?”
杨丽说:“昨天他们的大单一出来那个烂庄就狂轰乱炸。徐总已经算过了,加上我们的500万和散户出的,易小姐他们这两天已经拿了一千七八百万的货,现在要出也出不掉,只能和我们一起做了。”
看来他们是成心要骗易晓菲。这不是拿我和路蓉姐姐开涮吗?但是我得沉住气,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我说:“人家不会和你们一起做。人家有钱,不怕套。问题是你们,人家明天要不给你们托单,你们怎么办?”
杨丽的声音变得有些得意:“我们出了500万股,手里的钱已经够了。徐总说,那个烂庄砸了这一天,手里已经没有货了。就是还剩下些货也不怕,我们撑得住。”
“但是现在有点儿麻烦。”看来徐正军真是全算好了,只能试着再吓吓他。心里没底,不知不觉地,声音就有变得点儿软。“易晓菲他们可能要出货。”
“他们不敢。”杨丽显得特别有把握。“易晓菲帮咱们是私下的人情,大领导肯定不知道。现在出货得赔多少百万啊?谁都负不起责任。徐总说,易晓菲只能继续吸货,拉高了再出。到时候我们跟着一块儿出就行了。”
黑暗。人心怎么能这么黑暗?那在天床上真应该狠狠地……
控制不住地,我就变了脸:“你告诉徐正军,刚才易晓菲来电话了,说大盘还得跌两个月,你们既然不想合作了,明天他们就清仓。”
说完我就把电话挂断了。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杨丽怎么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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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少算一步
电话立刻就打了回来。当然还是杨丽。
“何老师你别生气。当时我就说这样非弄出事来。我马上去找他,让他给你打电话。”
我冷笑了一声说:“你别找了,他就在旁边,什么都听见了。”
杨丽就笑了,笑得一点儿都不尴尬。
“这样啊?”她说,“我看看……”
电话里马上就换成了徐正军。
“哎我是正军。你看你这回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没顾上请你吃个饭。”
“请我也是鸿门宴。你现在手里有钱有股票,还用得着我吗?”
徐正军真是个三流演员,立刻装出一副可怜相:“这事真是他们下面瞎搞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我不想跟他费话。
“你准备怎么办?”
“你看呢?”不等我回答他就话锋一转:“我跟你说,小丽刚才说得有道理,他们低价要我那1000万股票,肯定是做老鼠仓的。你说他们敢往下砸吗?谁会用自己的钱冒险?我算准了,他们现在已经陷在里头了,除了硬往上拉没有第二条路。”
我嗤之以鼻。我说你应该知道老鼠仓怎么做啊:“还不都是挂在公家的账户下,赚了算部门的,赔了就算是国家的?”
他有点儿犹豫了:“不会吧?”我不知道他和杨丽是谁跟谁学的,说话都是一个调。
“你倒是算得挺好,”我冷笑一声,“可惜少算了一步。易小姐说,这只股票其实不错。你们不做他们可以自己做。”
徐正军马上说:“好啊,他们要拉升的话我可以帮他们锁仓。”
我气得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说:“本来人家是看我朋友的面子白拿钱来帮你,你倒要咬掉人家一只手,现在还想和人家合作?我告诉你,所谓人家自己做就是先把你打爆仓,在一块钱以下把你的筹码全部吃掉,然后再拉高出货。明白了吗?”
徐正军没有说话。电话里没有一点儿声音。
这正是我要的效果。
“这件事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把电话挂断,把线摘掉。今天我不想听任何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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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一语成谶
天黑了。
不开灯,独自坐在窗前。
黑暗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只有闪闪烁烁的霓虹灯惴惴不安地我给讲述着世界的虚幻。徐正军真的山穷水尽了吗?真的要爆仓了吗?还是一直在骗我?以便最大限度地利用我?他的那些账连税务局都能骗过去,难道还骗不了我?
真不该相信他。
一个人走到楼下,想不出该找谁一起吃饭。而最重要的是,我怎么给易晓菲回电话呢?
走到小区门口,不知何去何从。一辆出租车从对面过来,我走上两步想要伸手拦车,却看见里面有人,只好又退了回来。一切都这么不顺。对面路灯下走过来两个人,还拿着礼品盒之类的东西,向我们小区走。我盯着他们看,忽然就认了出来。我转开了脸。
是徐正军和杨丽。
“何老师?”
真不想理他们。可是杨丽我不能不理。
“这么晚还过来?”我不看徐正军只看杨丽。不冷不热。
“你看你电话也不接了。”
徐正军也说:“走吧,一起吃个饭。”
我不说话。
“走吧?”杨丽向我诱惑地挤挤眼睛。
她是为了徐正军诱惑我,这就很难让我动心了。
“我约人了。”
“实在不是我舍不得那些股票。”徐正军放低了身段,“我们做私募的全是别人的钱。赔光了我怎么交待?你别沤我了,好不好啦?”
“易小姐到底怎么说的呀?”杨丽半是着急半是撒娇地拉拉我的衣袖,“我们都要急死了。”
我就笑了,半真半假地笑。
我说:“又骗我是不是?你们现在要钱有钱,要股票有股票,什么都不怕了,这点儿事还着急?”
我是冲着杨丽说的,根本就当没徐正军这个人。
正说着我的呼机就响了。呼机是上世纪80到90年代流行的通讯工具。有点儿像现在的短信。我就看呼机,根本不听他们说什么。
翻开一看,就一句话:领导决定明天下午一点砸盘。易晓菲。
我愣了。真是一语成谶。他们真要砸盘。
如果这样的话,那徐正军可真的死定了。正常平仓他还能剩一点儿,要是让人砸了盘,砸下去5毛他就得多损失1000多万。那他可真完了。
“怎么了?”可能看出我脸色不对,杨丽也凑过来看。我干脆把呼机给了她。她看了一眼,“哟”了一声,脸色就变了,赶快又递给徐正军。
“是北京的吗?”徐正军接过呼机时还看了看我,可能怕我不愿意他看。
我转开脸什么都没说。他完了。人真的是不能贪啊。
徐正军拿着呼机脸色明显变白。他还来回翻。翻来翻去也就是那一句话。
一条白白的纸带挂在树上有气无力地飘荡,像是昭示着徐正军死讯的白幡。
他完了。
我又有点儿可怜他。我已经没有心情嘲笑他了。
我说:“你们是不是另外还有点儿钱?”
徐正军已是哭腔:“真的就是那一点儿,真的是再没有钱了。咱们得赶快给易小姐打个电话。”
他恳求地看着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绝望的眼神。
带他们上楼。
正像所有关键的电话都是在最后时刻无人接听一样,易晓菲所有的电话都没有人接。呼也不回。
她也是不好说话。领导都决定了,她还说什么呢?
也不敢走。就在我家等。快9点时易晓菲的电话终于来了。我接了一下就让杨丽说。杨丽说:我们徐总想跟你说话。马上又给了徐正军。徐正军好话说尽易晓菲也没有松口。
杨丽哭着求我。她不是装的。我知道她真的对徐正军不错。她背过身去哭,哭得我有点儿难受。
我按开了电话上的免提打断了他们。
我说徐正军确实不是东西,这事确实不是人干的事。可是他确实是赔光了。就算是利令智昏,也还是个同学。路蓉姐姐也说了,能帮还是帮一下。
易晓菲沉吟了一会儿说,还有一个方案领导可以接受:
“明天早上10点之前再转给我1500万股,我拿到了会找人给你们做个担保,让券商再给你们的透支一段时间。”
我看看徐正军,徐正军赶快说行行行。
我说:“易晓菲,那就谢谢你啦。”
挂上电话,三个人坐在那里,谁都不想说话。3块钱的价位给了人家两千万,对徐正军他们来说,这个代价确实是太大了。但是我也理解易晓菲,为了防止徐正军再捣乱,她必须收走他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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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仍是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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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大盘:明天上证在4160点,创业板综指在2870点附近都有大的调整压力,但都不是大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