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惠先一步回到拢月宫大殿。皇后端坐在凤椅旁的椅子上,正与坐在殿两旁的四王与四王侧妃说着话。
““大辽”尽是伤心地,那就留下来。当是多陪陪本宫,下棋,养花草,都好。”皇后一面善目的看着潘若离,一面冲着四王筑斯琰说话。
苏如惠思绪良多,终是收敛,微展眸,走入大殿,站在殿中央欠身“嫔妾参见皇后,四王,侧妃。”
“哦?……”皇后像是刚发现苏如惠一样,拉长尾音,表诧异“当是妹妹在拢月宫走丢了呢,饶是连皇上都亲自去寻了。妹妹,……”她看了看苏如惠身后,佯装未知样“皇上不曾与妹妹碰面吗?”
之前,两人的见面像似梦一样无痕无迹。
“妹妹见着了。”苏如惠刚要继续说着。身后宦官的声音高扬了起来:皇上驾到!
三人起身连到几个宫女纷纷向进殿的筑斯琰请安。
琰帝入内先是扶起了皇后,再入坐凤位。苏如惠面上安安静静地看不出半分异样。
“都坐吧。”筑斯琰面上挂着一丝愉悦,目光直直朝苏如惠望去。却见不到她的回眸,只看着她垂头颔首入坐到一边,而四王夫妻入坐另一边。
“今日召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尝尝刚进贡的茶,礼部报是年中刚摘的,今年茶叶特别新颖,是往年难得一见的。”筑斯琰微点头,继续冲外道:“上茶。”
皇后神色尤其惊疑,回头望了望筑斯琰。吃住衣食,他是从来不讲究的。这回怎会寻了这个借口,召见了他们?
“皇上难得有如此雅兴,想必这茶果真与众不同。臣弟倒是要领教一下了。”四王朗声大笑,望着门口一盏盏由宦官端上来的茶水尤为欢喜。
潘若离的脸上则是淡淡的笑,眉目间似乎隐着什么不快。
苏如惠倒是没有什么兴致,懒懒地环顾四周,当目光触及筑斯琰之时,心里默默的有种不祥。他的目光是忧郁冷凝的,看到她时,匆匆收回目光,假装,假装欢喜的。
茶一盏盏摆好。苏如惠翻盖一看,茶水呈淡绿色,面上浮着一层暗白色物体,似中实如积纸,薄似蝉翼,片片满中的纸片。这茶的模样,看着实是不知其名的。
“这茶叶真新奇,”皇后愉悦,转看筑斯琰。“皇上,不知这茶名是?”
苏如惠也有几分好奇,抬眸,却见筑斯琰盯着她瞧,瞧得她心里空落落。总觉得他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却说不出口。
“玉蝴蝶。茶叶的叶片细看棱角像蝴蝶般。清肺热利咽喉,美肌纤体疗效实好。”筑斯琰说着有了半分的沉迷样,转而看向筑斯琛。
“你一会去跟内务所领几罐回去,天气烦躁,多喝能利脾。”
“是。”筑斯琛偷瞧了眼皇后,回头看着自己的侧妃,转而言谢“谢皇上。”
“皇后宫里也留一些。”他跳过苏如惠,目光定定落在皇后脸上,随后道:“再命内务送几罐去舞嫔那。她自小就好茶水,对这闻名已久的玉蝴蝶,极向往。见到了,定是十分欢喜的。”他喃喃说着些话。
皇后微笑的脸庞染上一层淡薄的冷漠,一闪而过“臣妾明白。此次,姐妹分离,岂止一日两日能淡定的。”
苏如惠盯着筑斯琰,狠狠地咬下了唇瓣“嫔妾身子不适……”
话未完,气哽在咽喉,只闻得筑斯琰巴不得般打断:“小陈子,送惠贵嫔回偏殿,朕容后去探望。”
心肺具震!苏如惠起身,作揖,转身,离去,竟是半句敬语都说不出口。守在门外的小陈子立刻迎上去,紧跟在苏如惠身后。待坐上回宫的轿子,苏如惠才哼出了气。方才,明明好好的。这会子,他就变样了。
心如浮萍,实在摸不透他的心思,有股气憋闷在心中,实在难受。
回到偏殿,整整一日,苏如惠未进食,未再说话,只是坐着,想着。仿佛有某种预感,接着还会有什么反常的事情发生。
反常?帝王的心本就反复无常呀。
时至傍晚仍然不见筑斯琰回偏殿。后,有消息自拢月宫传出。筑斯琰离宫便打去流芳院。
“确定吗?”苏如惠面色极为不耐,冷冷问:“皇上还下旨,今晚留宿流芳院?”
佴荷站在一旁,心里莫名的兴奋,面上无色,低声回道:“是。”像是被苏如惠的面色惊吓住般,深怕不小心说错话。
“才佳貌美,这么不可多得的女子,纵然是皇上因为当初秋飘雪的拒绝,断是无法埋下埋怨,冷淡对之的。”苏如惠饶是长叹,自怜自艾道:“只怕过几日,我将搬回流拢院了。”
“贵嫔!”佴荷眼底闪过彷徨,立刻一改尖锐语气“贵嫔娘娘,”她柔道:“娘娘亦是独一无二的女子,皇上今日之举……,佴荷妄自揣测,皇上只想安抚朝廷局势,后宫雨露均沾,朝前才能太平安然。”她走到苏如惠身旁,微一作揖,眸中流光闪烁,诚意成城。
“后宫雨露均沾……”苏如惠扶她起身,悠悠站起,仍是失落低迷“后宫之地佳丽纵无三千,也有上百,这“均”要从何做起呢?若真能做到,那何来,落郭之别呢?”意指落清菱与郭敏心的区别,同是皇位,却恩宠不同。苏如惠语气更凄凉了起来:“更别提其他一等末嫔了。”
“娘娘?”佴荷劝慰不得,面上心酸不已,扶着苏如惠往内室去。
“佴荷,你先回流拢院。若有他事,我召你来。”苏如惠微握了握佴荷的手,独自往里走去,流伤心背影绰绰。
佴荷望她背影,沉声告退“娘娘保重。奴婢说句不当说的:切勿走了容妃的后路。”
“砰!”的一声响,室内传出茶杯摔地之声。
佴荷片刻怔住,转而恭谨颔首:“奴婢告退。”肃然走出门去。
房内,屏风内。苏如惠坐在床沿直盯着摔在地上四碎开的茶杯与溅了一地的茶水,嘴角勾起,冰冷的笑靥浮在嘴边。料想不到佴荷不仅平时谨慎懂礼,对朝局大事还会趋其利害。只可惜,……一直一心想让苏如惠为容格儿报仇的她,如今却用容格儿解她的心。这样反复的行为,她还能是那个一心只想为容格儿喊冤、不值的人吗?只怕,她早早就另有图谋的。
想起在拢月宫之时,自己心浮气躁的模样,苏如惠不仅莞尔一笑。她不是落清菱,怎么可能会公然将自己心气表露出来。
只是,……。
心里顷刻失落无比。
“琰,在你眼中我的底线到哪里?还是你从未想过苏如惠一直都是杭州鸳鸯湖上那倔傲的心性?”
自问,她又能为他承受到哪里?苏如惠寞廖瞥眸,将目光投向窗外,无边无际地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