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好好地睡上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来钟了。
我是说,我并不是自己睡醒过来的,而是先被杨刚扒醒的。心里正琢磨这小子是不是还在记昨天半夜里在卫生间被我突然一激而“早射”的仇呢!突然好几双手猛然掀开了我的被子,叫道:“房山,起来,快起来了!”我睁眼一看,乐了:我们宿舍的几个哥们全都到齐了——王守山、刘二虎、江河,加上杨刚和我——整个319室“五汉子”。我知道哥们几个这是“节”后余生而重逢,自然是要出去吃一顿了。刚从家里回来,他们个个的腰包都是鼓圆圆的,自然都是信心满满、牛气足足。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三下两下穿戴完毕,然后稍微洗刷、整理一下“仪容”便被他们簇拥着下楼来了。
到了楼下哥几个正要向学校门口移动,却发现有许多人互相打着招呼向行政楼那边跑去,我的直觉就是那边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长得五大三粗的杨刚伸手拎住了一个正要从我们旁边跑去的男生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生说:“有个女生在行政楼顶上要跳楼,把警察都召来了……”说着赶紧去看热闹了。
靠!从家里刚回来就想轻生,怎么这么想不开?一向自以为是的王守山猜测道:“不用说,肯定是感情问题。”
刘二虎颇为感叹地说:“唉!情海起波澜,只一个春节的时间,已经有多少个所谓的海誓山盟悄然变质了啊!”刘二虎、杨刚和我是宿舍里的“光棍派”,他们对感情有一种敬畏感,而我——现在虽然跟几个女生也走得很近,但一直喜欢的却是我高中时的一个女同学。
江河说:“是啊!变心的翅膀总是要飞走的,能不心疼吗?”
我知道他们几个接下来肯定是要进行各种猜测和推理了,与其这样,不如一起去看个究竟,便说:“瞎猜什么?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哥几个互望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就决定把晚饭押后了,一起向行政楼走去。行政楼是我们学校新建的几个标志性建筑之一,高有三十二层,一向是轻生者理想的首选之地。学校为此也做了许多防范措施,但毕竟防不胜防啊!如果一个人连自己宝贵的生命都决定要放弃了,那还有什么能阻挡她走向三十二层高的楼顶呢!
我们到达行政楼前的小广场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人满为患。警察划出了一个警戒范围,并铺上了充气的大塑料垫子,正对上面的楼顶边沿,有一个面对着夕阳的倩影正“绝世而独立”地站着。也许,她是想等那轮落日沉下去之后今生再也不想看到它明天又升起来了……在她身后不远处,有几个人似乎正苦口婆心地做她的思想工作。
而楼下这边,围观的人们也禁不住议论纷纷。更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们说这个女生竟然就是传说坐过“鬼车”而邂逅一场爱情的那个家教女生,她也是跟我们同级的外语学院的一个女生。江河指着此时在楼顶上那女生身后不远处的一个疼心疾首、痛哭流涕的男生说:“那个就是拉她一起逃出‘鬼车’的男生,也就是她的现任男朋友。”
杨刚傻大愣愣地问:“你怎么知道?”
“他当然知道。”我心里默默地说道。迎着江河递给我的眼色,我点了点头。这件事江河只跟我一个人说过,而我也承诺过为他保守秘密。这个秘密就是:江河曾经追过这个女生。他跟我总结他失败的原因是:当初他如果知道那个女生做家教每次那么晚才回来而去接她,那么“鬼车”故事的主角可能就另有其人了。
我仰望着楼顶边沿站立在寒风中的女生,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唏嘘。也许是仰望造成的一种视觉压力,我突然感到两边的太阳穴突然激烈地跳动了几下,眼前竟然有些模糊起来,而且伴随着还有一种轻微的昏眩感。我努力地把自己的心神镇定下来,我的视力这时才恢复了正常起来。说“正常”其实是谦虚了,应该说是“超常”才对。因为这时我竟然注意到,楼顶上的女生她一直都是踮起脚尖的,也就是说她的脚跟一直没有着地。爷爷说过,脚跟不着地,那是被鬼托着,她是被鬼控制了,鬼就站在她的背后,只是凡人的肉眼看不到罢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鬼怪想要置这个女生于死地呀?如今有我在这里,就容不得它肆意在我们学校里为所欲为、摧残我们的同学。我按照爷爷教给我的方法,拿起胸前的辟邪神器放在嘴边碎念几句咒语,然后在眼前一抹——我终于看到那个作祟的鬼了。“鬼”是个似乎跟我们年纪差不多的黑影,他就依附在女生的背后,看样子很气愤却又舍不得把女生推下楼去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暗道不妙,急忙跟杨刚他们说了一句“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就飞奔往楼上跑了。在楼顶距离那女生还有十来米远的地方我被两个警察拦住了。我急忙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说我是那女生的哥哥……可是警察死活不让我过去,他们最多只能允许我在这里进行隔空“劝说”。还好,这个距离应该可以和那个“鬼”直接对上话了。
我凝神静气,用爷爷教给我的特种腹语向那个鬼喝问道:“你为什么要伤害她?”
那个鬼没想到有人在跟它说话,回过头来问道:“你看得见我?”
我冷冷一笑:“当然,我不仅能看到你,而且我还能灭了你。”说着我捏了一把竹牙签——同学们平时只知道我兜里总喜欢藏一把牙签,并不知道那是我的一种秘密武器。当然,爷爷虽然教给了我功夫,但我从来还没有真正实践过,所以是否真的能灭了这个鬼我心里并无多大的把握,我这么说主要还是恫吓和威胁它的成分居多。
果然震慑似乎有些效果了,这个鬼竟然在我面前哭起来,说:“你为什么要灭我?我是她的恋人啊!你知道吗?从高中的时候开始我们就爱上了,到现在已经有六年多了。”
我说:“那又怎么样?难道你不知道吗?现在她是人你是鬼,人鬼殊途,阴阳两隔,今生今世说明你们缘分已尽。”
鬼的情绪激动起来:“不,她是爱我的——至少以前她是爱我的,她说过会爱我一辈子。”说着说着鬼突然发起怒来,说:“可是三年前我遇到了一场车祸不幸身亡,她哀伤过一段日子后就开始变心了,最后竟然跟另一个男生相爱了,整天笑容挂在脸上。”说着,它指了指在我不远处还在泪水婆娑、痛哭流涕地对女朋友进行劝说的那个男生。
至此,我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大致脉络,于是口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对那鬼说:“那么,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很爱这个女生?”
那鬼想了想,说:“这还用说?那是当然的。”
我又问:“既然你很爱很爱她?是不是希望她过得很幸福?”
那鬼听罢又点了点头。
我说:“既然你是那么爱她,希望她一辈子在阳世间过得幸福美满——可是已经阴阳两隔的你却无法做到了这些,她现在的男朋友恰好能帮你担当这样的责任,你有什么理由怀恨在心呢?难道她一直过得像刚失去你的时候那么难过、不开心,整天以泪洗面,你才觉得她是幸福快乐的、爱你的吗?”
“这个?”这个鬼竟然哑口无言了,它望着我喃喃地说道:“难道,是我错了?我又错了吗?”
我说:“你确实是错了。你爱她,就要默默地在暗中守护、爱护着她,让她永远开心、快乐!而不是伤害她……”
那鬼默默地看着我一会,然后低下了头,说:“我真该死!差点铸成了大错,谢谢你点醒了我,同时也解开了积郁在我胸口如此之久的心结。”它转过头去,轻轻地亲吻了那女生俏丽的脸庞,虽然它知道那女生是不能感觉得到的,但它还是深情地对她说道:“希望你永远开心、快乐,幸福美满……我会像你肩膀上那只不起眼的蜻蜓,时时刻刻默默地注视着你、爱护着你的。从此以后,我不再困扰你……最后亲你一次,我走了。”
说完,那鬼扶着女生缓缓地转过来,从楼顶的边沿慢慢移向楼中央,我听到楼上楼下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这时一阵昏眩感再次向我袭来,我的太阳穴又激烈地跳动几下就恢复平静了——我也恢复正常了。人们欢呼着涌向那位刚从死亡边沿转回来的女生,我趁机默默地走向了楼梯口。我知道没有人知道我做了什么,我也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我的秘密,我想那鬼也是如此。人们可能只会看到一个热心的傻男生从楼下跑到楼顶上来想要劝说意图轻生的女生,可是被警察拦住了,于是站在那里如木桩似的翕动着嘴唇不知道在念叨什么,他们甚至会觉得这是一种发神经的迹象。
果然,在楼梯口我那几个哥们都问了我同样的一个问题:“你刚才发什么精神啊?”原来他们是在担心我,见我没头没脑地往楼上冲,就跟着上来了。他们都见到了我刚才“很发神经”的一幕,于是穷追不舍,我只好很神秘地告诉他们说,那是我在练的一门深奥的气功。
我知道,没有人会把我和刚才那个女生的获救联系在一起。因为他们都不了解我,而了解我拥有这一特异功能的人只有大熊——我的表哥熊明。
我和几个哥们从楼顶上下来到楼下,正好看见了逐渐散去的人群中正在等我的大熊和我的表嫂米兰夫妇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