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明白,米雪之所以也能看到古美丽的魂魄,可能是因为我给她戴上了我宝贝的神器。刚开始走进地铁站的时候,我生怕她万一有个意外闪失,就从我的胸前摘了下来挂到她的脖子上,希望能给她一些看不到的保护。其实,除了像我这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能直接看到鬼魂之外,有时候一般的人也能直接看见,据说那是因为“鬼”有某种能力,当它想让什么人看见的时候,那个人就会看得到……当然鬼们可不会随意在阳世间现身的。而这个“古美丽”如此频频出现在人的视线里,是不是她还不会“隐身”,又或者她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所以故意让人看到,希望看到她的人能帮她处理一些生前后事呢?
而今天晚上,古美丽就像是特意在这里等着我们似的。我走向前去,一方面是为了方便保护米雪,另一方面是更接近古美丽的魂魄。我对她说:“果然真的是你!”
古美丽说:“你就是我要等的人?”
我说:“我不知道你要等的是什么人?但是,也许我能帮你解决一些问题,你究竟有什么放不下或想不开的,尽管可以跟我说一说。”
古美丽迟疑了一下,好像对我不敢一下子那么信任的样子,然后她说:“我找不到了我。”
这话儿可把米雪听得糊涂了,她不解地问道:“你找不到自己?你的意思是说你找不到自己的尸身了吗?”
“不是这样的。”我抢答道。我知道古美丽的意思,她是不想变成没有归宿的孤魂野鬼。因为种种原因,人死了之后,它在阳世间的一切映像,即所谓的“形”和“神”,也就等于消失了,没有了,结束了。所以她需要一个通道或者某种途径前往另一个世界——阴间或者我们所常说的冥界,等待着前生、今生与来生的三世轮回——这就是“理”。
但是如果这些游魂被别的“厉鬼”或者某种“禁忌结界”困住了,她就找不到正常的通道或者途径“度”过去,于是在阳世间(人间)滞留就属于“无理”和“非法”的,就会变成没有归宿的孤魂野鬼。既然呆在不是自己应该呆的地方,它们当然没有好日子过,所以它们大多会通过对阳世人间作祟来发泄自己的愤懑……在这里,所谓的“厉鬼”是泛指成了精的邪魔外道和妖孽鬼怪,它们一般比较欺负新鬼,故意阻止它们转世而沦为自己奴役的工具;而能够结成“禁忌结界”把鬼魂困顿住的,或者说是有这种能力的一般都是道行高深的人,还有一些上古神器和法器的神秘力量,我们知道的茅山道士、捉鬼大师、灵媒等等拥有特殊能力从事这一行当的都可归入此列,当然,包括我自己啦!
所以,我要当“导游”,也就是“度鬼”,引导这些游魂野鬼找到他们自己的归宿,这就是我的责任。
不过,这些“知识”只好等以后有机会再跟米雪说说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听听这个“古美丽”她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什么帮助。我对“古美丽”说:“你可以把你的故事跟我们说说。”
“对,说来听听。”米雪也附和道。现在她也不敢随意莽撞地多嘴插话了,对这些她是“外行人”,根本轮不到她说话。也许她最在意的,还是关心古美丽那具“失窃”的尸身到底在哪里?能够破了案才是她的责任,至于像我们这些“装神弄鬼”的伎俩,可信可不信,她是不置可否的。
古美丽似乎感受到了我们的诚意,终于把她的“故事”向我们娓娓道来。她说:“鬼和人一样,其实都有自己早就注定了的劫数,即定数。我虽然只是在阳世间短短地活了20个春秋,可是已经很满足了。我得到了父母超乎寻常的爱,体验了做人的骄傲和辛苦、乐趣……生亦何苦死亦何哀?”
她惨然地淡淡说道:“我的父母他们似乎还没有参悟‘命运定数’这个道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想一直延续着给我的爱,用尽了他们的感情、学识和精力,想让我继续做人活在阳世间。这怎么可能?一旦定数到了,鬼与人便是阴阳两隔,也就是说,到了另一重世界,它就必须与原来的世界斩断了一切关联。”
我和米雪屏住呼吸,认真地倾听着。
古美丽继续说:“为此我阳世间的父母付出了一切,倾其所有……”她像是把我们心里的一些信息片段和推理、怀疑串联成了一个故事的脉络,“当癌细胞侵蚀了我的身体,把我(灵魂)赖以依附的肉体完全破坏(死)了之后,我父母并没有像别人那样把我火化,而是把我的尸身偷偷地封冻、隐藏起来。然后准备远赴西藏的某处冰雪之巅用远古不化的冰川给我打造一副‘水晶棺’……为了达到‘肉身不死,灵魂不灭’,他们找到了附近建筑工地上这座被废弃了的古墓——这里确实是一个理想的暂时‘藏尸之地’,只可惜好景不长,工地开工,古墓被发现了。”
米雪忍不住问道:“所以他们就把你的尸身赶紧转移了?”
古美丽说:“是的。其实他们也知道被发现是早晚的事,所以早已给我另外找了一个隐秘的安身之所。”
找到失窃的女尸是米雪的当务之急,于是追问道:“这个隐秘的地方在哪里?”
古美丽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隐隐约约地知道这件事在清明节的时候他们就敲定了下来……正好昨天暂存在古墓里我的尸身被工地上的工人发现了,为了避免引起他们慌乱和不必要的麻烦(果真引来警察了,确实麻烦),昨天夜里他们悄悄把我转移回到住处,今天夜里——也就是过了一会,他们将雇一辆车把我的尸身拉到新住处,直到他们把‘水晶棺’打造完成,然后让我沉睡在里边,等待将来复活。”
“复活?”米雪睁大着眼睛,迷惑地问。米雪没有听她姐夫大熊说过古教授的“怪异想法”,不过今天空闲的时候我曾经跟她聊过了一些,当时她觉得这是个怪谈,将信将疑,如今终于从古美丽的话里得到了证实,所以她还是惊诧不已。
我向古美丽问道:“这么说,你一会就走?”
古美丽说:“是的。过一会我就要跟随尸身转移,以后不再回来这个地方了。”
我说:“说了半天,你还没有说说近段时间来你为什么总在这里游荡呢?你说你要等人……”
古美丽说:“没错。我故意频频在这里出现在人的视线里,本来是希望引来关注,引来某个有能力的人来帮我解脱……唉!今天晚上最后的机会,我看是没有希望了。”
我说:“你不妨跟我说来听听,也许有些事我能帮你做到也说不定呢!”
古美丽说:“时间不多,那我就简单说几句吧!我父母希望我能够在将来依靠发达的医学科学治疗好绝症,然后复活……作为考古学家,他们也知道这不仅仅是医治好肉身就可以解决的事,还需要灵魂注入……或者依附,复活的才是原来的我。”
“对!”我说,“我一直想知道他们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古美丽说:“我父亲在考古发掘的时候,无意中得到了一盏传说中的神器:赎魂灯,它能把死人的魂魄封印在里面。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必须跟尸身一起走的原因,因为我只能在距离尸身的一定范围里活动——换句话说,就是我被囚禁了。我希望等到一个有能力帮我打开‘封印’的人,让我能够去到我应该去的世界。”
“原来如此啊!”我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然后我对古美丽说:“好!我帮你这个忙,现在最主要的是得知道他们将把你的尸身带到何处去。”
古美丽说:“那多谢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给你一些提示……对不起,我要走了,汽车已经发动……请你一定要帮帮我……”
一边说着,古美丽的魂魄渐渐飘出了我们的视线,飘远了,不见了。唉!做人应该呆在人呆的地方,做鬼就应该去鬼的去处,大自然的法则是不容更改的啊!对于古教授的奇妙而奇怪的想法,我真不该如何置评为好。
古美丽的魂魄这一飘走,却把米雪惹急了。她推了推我,叫道:“还发什么愣呢?咱们快追……不行,我得赶紧通知一下分局的同事赶紧过来帮忙,把古教授他们截住。”
我摇头阻止了她,说道:“追什么截什么啊?即便你把古教授他们截住了,那又怎么样?难道要告他们盗窃了自己女儿的尸身吗?难道说他们不能选择一个‘安葬’自己女儿的方式或者地点?即便说他们不把死人的尸身火化违反了相关规定,但最多也不过是罚款的事,容不得你们警察这样插手。”
“那,你说怎么办吧?”米雪一下子把问题推给了我。
“这个——”我说:“我暂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忽然,我想起了第一次跟古教授他们见面的时候,是清明节——没错。我忍不住叫了起来:“啊!肯定是这样——我知道他们要把古美丽的尸身藏在什么地方了。”
米雪这下高兴起来了,急忙问道:“真的?是哪儿呀?”
我说:“你们‘老家’——十三陵啊!”
刚开始米雪傻眼了,还以为我又要故意调侃她,不过在她要对我施加暴力的一瞬间终于明白了过来,高举起来的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额头上,爱抚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这个亲密小动作顿时让我受宠若惊,急忙逃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