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师父见众人纷纷往外走,也转身想回禅房,却是脚步顿了顿,疑惑地又回头,正巧看见薛仪抬脚跨出门槛。
“这位施主请留步。”他急忙叫住她。
薛仪果真回头,面容沉静,眼底却是有些疑惑。
空寂师父不露声色打量了薛仪的五官,叹了一口气:“施主身上煞气太重,长久以往,怕是造下杀孽。”
薛仪沉默不语。
空寂看出了她的抵触情绪:“施主,贫僧只想告诉施主,善恶终有报。”
薛仪抬手冲空寂福身:“空寂师父的话小女自当铭记在心。”
空寂在心底叹了口气,他自是看出了她的敷衍,却没有办法。她的心是至纯的黑。
“阿姐?”薛泽同薛薇都发现薛仪落了队,瞧见她同空寂师父说话,却也没过来。薛仪抬脚跟了上前。
欲为诸佛龙象,先做众生马牛。欲权倾天下,必先伏尸百万。
午膳后老夫人到后山厢房歇息,吴氏母女则是径直寻了罗氏的厢房。
“今日不可。”罗氏虽然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此地有贵人至此,不可枉生事端。”
临出门时,她家见识渊博的大儿子才仔细嘱咐她绝对不可以惹事。
这点吴氏是赞同的:“今日非比寻常,单看来了那么多大家贵族便可知道,不可鲁莽行事,你切忌乱动手脚。”
自己女儿那点小心眼儿吴氏怎么可能不了解,只得早早嘱咐。
薛静出了房门,站在门口同吴茗对视一眼,面色都不好看。
“走走罢。”吴茗忽然道。
薛静面色阴沉,虽然没有散步的兴趣,可见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遂点点头,两人走出院子向竹林走去。
两人在竹林里漫无目的转悠。
吴茗忽然道:“圣旨是怎么回事?”
薛静闻言,面色更为阴沉:“谁知道怎么回事。”
吴茗被她带着几分冲意的口吻眉头轻蹙,随即又道:“小姑姑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薛静走出去两步,忽而停住忿忿不平地踹了一脚绿竹,竹叶哗哗狼狈地落了她一身,她顿时大怒,又踹了几脚,才泄了气。
吴茗看着她的行为,若有所思:“小姑姑也没有办法?”
薛静深深吸了口气:“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爹说了算。”顿了顿,她又道,“不过看爹的模样,似乎也并不赞成这门婚事。”
意料之中。
吴茗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薛静松了眉,忽而笑起来:“我听说年前这里有一窝流寇,那贼头脑袋灵光,京兆府带人扑了几次都扑了空。”
吴茗虚着眼,皮笑肉不笑:“你是说?”
“你们吴府的侍卫难道比不过薛仪那个侍卫?放心,那贱人自负,跟在她身边那个丫头,脑子笨不说,做事也是个粗心大意的,可以好好利用一番。”她勾着嘴角冷笑,眼底满是恶毒之色。
两人兀自说这话,而此时距离她俩几米之遥,枝繁叶茂地阴影处,有两道修长的身影挺立。
寒风从林间穿过,站立良久,前方之人垂着眸子摩擦着自己手中的碧玉玉佩,片刻,忽然道:“那是刑部薛侍郎的次女和定远侯府的千金。”
“恩。”身后的男子漫不经心地回答。
容御慢悠悠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换上语重心长的口吻:“我知晓做主你的婚事你心里多少有些膈应,但这对你,自然也是也不少好处。”
“恩。”男子又是淡淡应了一声,随即解释性的道了一句,“我心里明白。”
说完顿了片刻,又道:“可以回去了么?”
容御抿了抿唇,忽而又看着天色:“今儿天气倒是不太好呢。”
整个下午薛仪一步也没出厢房,只是安安静静坐着看书。
对于未来的宁王妃薛仪,整个大堰京都上下闹得沸沸扬扬,而不少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期间自是来了不少好奇的世族贵女一探究竟,都被老夫人派了人挡了回去。
“好在老夫人处理这些事情,倒是颇有手段,否则以我们直接出面回拒,怕是道我架子大了。”薛仪放下茶盅道。
秋月在软榻边静静站立,薛仪抬眸瞥了她一眼,眸光微微一闪:“秋月,你似是有心事呢。”
秋月回过神,怔了一怔:“小姐。”
薛仪抿唇笑了笑:“说说罢。”她看着秋月,眸色幽黑,“是不是有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秋月微微凝神,沉思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方才去找哥哥之时,路过后方的厢房,却发现好多那里的沙弥和其他地方的都不太一样。”顿了顿,她又眯了眯眼似在仔细回忆,“步态轻盈,浑身上下都保持着警惕,眉眼比之普通沙弥更多了一分凌厉,像是修习少林功法的武僧。”
闻言,薛仪当即蹙眉:“武僧?”她挑了下眉,“这也并不奇怪,以岚山寺的地位和名望,有武僧也不是奇怪之事。”
秋月摇了摇头:“这些武僧看似和普通沙弥混在一起,可这实质上是一种行军布阵的阵法,能让他们在阵法中央之人受到性命威胁之时第一时间出手保护。”
薛仪幽黑的眸子一闪而过的深思。
朝臣家眷除夕过后来往此处上香并非稀奇之事,而这些世族同时来往此处,也不过是让人心里叹一声“真巧”而已。
可若是还有什么别的动静——只怕所有人来到此处的目的都不单纯。
说起来薛兆德和老夫人……
原来如此。
薛仪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虽然被薛易敲打了一番,可色字当头,而如今显然是天赐良机,吴松根本不想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因而被吴茗薛静鼓动了几句,当下拍板子,干!
当晚的岚山寺,风云诡谲,暗波汹涌。
山林寺庙,入了夜就阴风阵阵。
一道飘渺的暗影随着风悄然而至,提着灯笼的小师傅只觉一阵阴风拂过,冷得他打了个哆嗦,随即加快了脚步踏出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