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仪放下茶杯，看着兰娘贝齿无声狠咬着下唇，满意地放出最后一颗重磅炸弹：“自然是董御史无法替女儿报仇的愧疚。”
董御史当即愣住了。
薛仪余光瞟到对面的董夫人，她似是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将旁边精致得烤瓷杯一把扫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茶水当即溅湿了兰娘的裙角，她并不作声。
董夫人一双深沉的双眸此时蕴含着狂风暴雨般的情绪，只直直看着董尚书，面色平静阴沉得可怕：“真是丢人，董行知。”
董御史眸光叵测地抬眸看向董夫人，这一刻却忽然平静下来：“你想说什么？”
“我鄙视你！”董夫人如同突然发了疯，操起桌上的一碟点心就冲着董御史砸了过去，声音凄惨地喊道，“你身为当朝御史！竟连女儿被人杀害还要在家当缩头乌龟！明明给了你证据，你却要掩埋！你这个孬种！除了你的乌纱帽，你心里还装得下其他东西么？！愧疚有什么用？！能值几两？女儿死了你却因为害怕对方打击报复而搁置了报仇，你真是个薄情薄意的男人！我当初怎么会嫁给你？！”
容宸愣了愣，几乎不敢相信——
合着这家人什么都知道？
薛仪只危险地眯了眯眼，看着董御史：“董御史，看来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不用跟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聊！”董夫人霍地看向傅之晓，眼眸平静到可怕，“你知道的，我通通都告诉你！”
小环当日踏青回来之后，曾经因为害怕，晚上偷偷去找兰娘聊天。
在她随着董夏槐一起到了走廊之时，紧随其后的便是慕容倩慕容小姐。
可董夏槐走了两步就要将小环支回去，小环没办法反抗主子的命令，只得站在原地，慕容倩此时看向董夏槐的背影，道了一句：“走哪儿也不带上丫鬟，多危险。”说罢，她便向和董夏槐相反方向走廊尽头走。
可临上甲板几步路，她突然不动了，对着墙壁不知道在看什么。
尔后面色骤变，几乎是白着脸一路窜回了船舱，临走小环身边过的时候，还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小环被这个阴鸷的眼神搞得有点害怕，便即刻跟着进了船舱，不过细细一想，方才慕容小姐对着墙壁时却蛮奇怪，左右转着脑袋，理着头发，脸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吓人的光。
光？
薛仪狐疑，与容宸对视了一眼：“那当时慕容小姐的动作，小环可有学出来看？”
董夫人沉默一瞬：“是有的。”顿了顿，“我可以做给薛大小姐看。”
说着就屏退左右，毫无芥蒂的学着当日小环的动作做了一套。
董夫人是左右晃了黄脑袋，随即摸了摸脸，摸了摸头上的发簪，然后还笑了笑。
薛仪眯起眼睛，当下心里有了计较，她随即又道：“那小环为何第一次审讯毫无反应，可第二次却上吊自尽了？”
董夫人面色平静，她看着兰娘，兰娘却突然痛哭出声：“因为他们要她永远的闭嘴……”
他们？！
容宸和薛仪齐齐精神一震，完全想不到这后面竟是有尾大鱼，看来董御史府上这一趟倒是来对了。
“他们是谁？”容宸问着话，却是掉头紧紧注意着董御史的一举一动。
董御史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却并没有气急败坏。
董夫人却看着薛仪，面色冰冷，一字一顿地道：“是谁，薛大小姐真的不知道吗？”
走出董御史府上，薛仪拢了拢大氅，看着容宸，抿唇微笑：“去林御史府？”
“美人相邀，岂有不从之理？”容宸亦是挑着桃花眼展颜。
可上了马车，两人的笑容都齐齐淡了下来。
秋月沉默地坐在车内给薛仪续上一杯热茶，薛仪看了一眼，却丝毫没有品茶的心情，她看着那袅袅的白烟，冷笑一声：“倒是小瞧他们了。”
秋月沉默了一瞬，唇瓣嗫嚅了几下，却什么也没说。
薛仪视线扫过来，自然没落下她的神情，含笑道：“说罢，说来听听。”
秋月一怔，本想避而不谈，却觉得那看似温和的笑里透露出绝不容质疑的强硬，略一迟疑，道：“小姐，昭华公子之事，有眉目了。”
薛仪眯起眼睛：“说来听听。”
“昭华公子的确是那个时候踏入京都的，而且一来到京都不出半月，就和薛三小姐好上了，薛三小姐只当他是进京赶考的书生，但颇有才华，有极为富有，面容俊美，便一时动了心。”
“一时动了心？”薛仪嗤笑一声，“怕是现在还没有释怀罢？不过以吴氏的脾性，竟然能让薛静忘了身份看上普通的书生，这个昭华，倒有几分意思。”
“查到他的名字了么？”薛仪又漫不经心地继续问，“他说过他单名一个服，或许是服，也或许是福，不甚清楚。”
秋月想了想：“哥哥道昭华公子之前似乎一直居住在北方的某一个城池，是忽然出现在京都的，之前必然时刻隐藏踪迹。”
细作？
薛仪蹙了蹙眉。
“现在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会直奔薛静而去，若是冲着定远侯，直接奔着吴茗去不就好了。若是冲着这个大堰，最差也挑一个林文月这等身份的罢？委实怪异了。”
她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秋月若有所思：“小姐的意思是，怀疑他是大秦的细作？”
北面的荒漠往西，便是大秦。
薛仪抿了抿唇，缓缓呼出一口气：“难说。”
她现在连太子和靖王都搞不定，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处理。
想着想着就到了林御史府上。
门口照例早已有人候着，林御史恰巧不在府上，御史夫人和林公子将几人迎进屋，又去请了林若雪过来，就着那日的情形问了问。
林若雪回答的与卷宗记载的几乎一字不差。
不过送薛仪到门口之时，她又拉着薛仪小声补充了几句，薛仪了然，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没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