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此事还需父皇做主才行！”朱标在心里叹息一声，看向朱棣的目光也凌厉了不少。
兄弟二人的对峙立时让整个大殿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空荡荡的大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王公大臣的呼吸声，大家都不敢出声说话，更不敢上前阻止去这一场兄弟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
“哈哈哈哈……”突然地，朱棣迸发出一阵大笑，“大哥实在太高抬本王了，本王即算是再有能耐，亦只能屈居大哥之下。说到底林爰仪不过只是个女人而已，本王亦没有必要和允炆争什么。如若爰仪自己愿意嫁给允炆，本王定当准备一份厚礼！”
不过只是个女人而已？
这话说的轻松，但压在朱棣心里，却比千斤还重！
他怎么可能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怎么可能眼看着她成为自己的侄媳妇，从此与他相隔天涯？
徐轩冥跟随燕王多年，也是知晓燕王话里的意思，绝然不是那样轻松的。
因为他看见燕王手里的酒樽被他越攥越紧。
“殿下……”徐轩冥在朱棣耳边低呼一声，燕王顿时明白是何意思。他放下了酒杯，嘴角再次浮上淡漠的微笑。
“如此，本宫代允炆谢过四弟！”朱标端起酒盏向朱棣敬了敬，一口饮尽。然而这一回朱棣却是没有回敬酒，更没有喝酒，他只是淡笑着，看着朱标仰头干了杯中酒。
大殿的气氛在朱标这一杯酒中即时缓和了不少。众人也从松了口气。
徐轩冥看着这一切情景，脑际思绪万千，不知该如何理清。
如今，又会有谁知道他的心思呢？
他也默默喜欢着爰仪。就在他替她拔箭疗伤的时候，他爱上了她身上的味道。那味道，芳淡、幽香，是那么的熟悉……
如果说，他和她并非前世就认识，那这一世，他也早已恋上了那个目光清冷的孤寂的女子了……
都说生生缘注定，那爰仪这一世的缘分，会锁定在谁的身上呢？
御花园。
转角怪石嶙峋，隐幽的亭子下有一个隐秘之处，朱允炆好不容易在那里寻找到了那个橘红色的身影。
他轻轻走近爰仪身前，爰仪被他突然的到来吓了一跳，慌忙福身行礼：“给长孙殿下请安！”
“免了。”朱允炆抬手让爰仪平身。
“谢过殿下。”
语毕，爰仪心里立时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燕王吩咐她在此处等候，而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和徐轩冥说一次话。可是等了半天，没有等到燕王，却等来了皇长孙，这叫她能够平心静气？
她微微皱了皱眉，等着朱允炆发话。
“你叫林爰仪是吗？听四叔说，你曾经是皇祖母的宫女。”朱允炆温和地说着。
爰仪听闻如此温和的语气，不由地抬头打量起面前这个皇长孙。只见朱允炆一袭淡灰色的蟒袍上镂着暗纹，金线绣着一条团成纹案的大蟒嵌在其上，说是蟒袍，却又比一般藩王的盘金龙纹蟒袍上的蟒少了一个爪子，以示他辈分比藩王低了一辈。他带着紫玉王冠，脸上还隐隐透着少年的稚气，头发被冠挽起，只留下一部分披在身后。
俊朗温和的少年。
这就是爰仪对朱允炆的第一印象。
“回殿下，正是。爰仪四岁进宫，伺候了高皇后娘娘四年有余，直至高后凤驾归天，爰仪方得皇上恩准，出宫居住。”此时此刻的爰仪，只想一点一点小心应对着朱允炆，生怕一着行差踏错。
故而，朱允炆不提选妃之事，她更不敢提献艺和皇上赐婚之事。
“你出宫居住，是住在哪里？”温和少年的眼睛里闪着疑惑的光芒。
而实际上，他是在心里以为，爰仪应该是住在燕王府的，或者说，是燕王给她安排了住处。
“皇上给了民女一些赏赐，民女用那些赏赐之物建了一处屋舍，爰仪孤身一人，由刑嬷嬷照料，住在京城郊外。”爰仪并不想撒谎隐瞒什么。这些，朱元璋早是知道的，何况她亦不想让朱允炆误会什么。
“爰仪，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朱允炆试探问道。
爰仪轻轻点了点头：“可以，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只要殿下觉着顺口，怎么叫都可以。”
爰仪这个名字，本是为了能让转世后的冥尽快找到她。具体谁人唤她这个名，她根本是不在意的。因为只有“书儿”的称谓才是专属于冥的。
只有冥的那一声“书儿”，才可以让她真正感到幸福和安心。
“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朱允炆的话锋一转，总算走入了正题。
“嗯？”爰仪已然猜到朱允炆想问什么，她敛了敛心神，做好了迎接一切到来的心理准备，“殿下但说无妨。”
“你……愿意做长孙妃吗？”一个极其简短的问题，却在朱允炆心头盘旋了良久才问出。
“不敢欺瞒殿下，爰仪，不愿意。”斩钉截铁的一句话，瞬时打乱了朱允炆心底所有的希望。
朱允炆蓦地吸了几口冷气进入心肺：“你……喜欢四叔？”
“殿下为何有此一问？”爰仪目光清冷，淡淡地看着朱允炆。
“四叔一直在维护你，而你在献艺时，眼睛一直在看着四叔的方向……”
“殿下希望爰仪的回答是什么？”
爰仪从未想过要伤害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可是事到如今，不伤害又能如何？
“我要听实话！”朱允炆蓦地转过了身，声音也高昂了几分。
“如果爰仪的回答是‘是’呢？殿下也要听吗？”爰仪极为无奈地暗暗低叹一声。
也好，让他以为她喜欢的是他的四叔，让他以为她想做的是他的婶娘，或许能让他心里好过一点。
“你和四叔是故交，何以四叔至今没有娶你进门？”朱允炆还是极其不甘心的。
爰仪在嘴角漾起一抹淡若清风的微笑：“殿下忘了吗？燕王殿下久居北平，与爰仪是南北两相隔。故交不假，可八年前爰仪离宫居住，亦是这次燕王回京赶赴太子寿诞，爰仪才再次见到四殿下的。”
是呵，南北相隔，怪不得林爰仪此次还会进宫来献舞。
朱允炆似是明白了些：“那好，我不会和四叔抢你。但你要明白，四叔已经成婚多年，他不止一个王妃，就是在应天的燕王府，也还有一个淑妃在等着他。”
淑妃？季淑妃吗？就是那个燕王的侧妃？自嫁给燕王，便常住在应天的燕王府，燕王久居北平，淑妃便是极难见到他、极难得到燕王临幸的。
如此算来，季淑妃算是个可怜人吧……
皇家的后宫、王府的后院，落得这样凄凉下场的女子不计其数，又何止季淑妃一人？
“爰仪，难道你要做第二个四叔的‘季淑妃’吗？”朱允炆心里是希望爰仪好的。毕竟爰仪，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
可惜，郎有情，妾无意。
爰仪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上他的。
“难道我嫁给殿下你，就不会成为失宠的女人吗？就算我做了殿下的正妃又如何？没有丈夫在身边，身份地位再高也是没有用的！爰仪自认没有一辈子都将殿下留在身边的本领，殿下权且死了这条心吧！”
“你……”朱允炆一时无语。不可否认的，爰仪的话也着实说到了要点。身为皇长孙，他将来定然会有许多女人，就算是如今的他年纪尚轻，可他亦是许不起任何承诺给一个女人的。
“我不会做第二个‘季淑妃’的！”朱允炆正想着，爰仪便又笃定地说了句话。
是的，她心里唯有冥，是绝不会嫁入燕王府的！
“本王，也绝不会让爰仪苦守的！”毫无征兆的，一个清俊的男音就闯入了御花园的上空。在空气中绕旋了几个圈的一句话，立时让朱允炆和爰仪都怔愣了住。
只是顿了顿，站在不远处的燕王就迈步向着爰仪和朱允炆的方向匆匆走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