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虚弱到死。就连诅咒的力气都已丧失。呈现在我眼前的依旧是那片灰蒙蒙的天,以及那天笼罩下无尽的苍茫大地,龟裂的土壤上,就连一株野草也看不见。
在这片土地上,我走了很久,我记不得时光流逝了多久,我只知道在一成不变的天空下,一成不变的土地上,我不停的行走,把生存的希望都走丢了。
我记得在很久的时候,昨天还是前天,我曾发现过一个小水洼,里面的水又苦又涩。现在想来它竟然如此的甜美。
我有理由庆幸,也有理由诅咒。庆幸的是我本该是个死人,在一个叫做神州的地方,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货车撞飞,半空中我清晰的听闻骨头和血管同时爆裂的声音,我想我已经死透了。
然而,我还在呼吸,还能看到天空,即使那天昏昏的不知是白昼还是黑夜,我还能听见一些细微的声音,那是风掠过了耳边,土地干涸时龟裂的响动。
这绝对不是那个神州,不是我的世界。我穿越了,我庆幸不管世界多么恶劣,起码我还活着。
而我需要诅咒的事实在太多,比如我穿越的世界为什么如此苍凉,为什么不给我一些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的东西,比如一两件作弊的“神器。”好吧,即便什么也不给我,起码给我一两件像样的衣服也好啊。顺便说一句,来到这个鬼地方时,我身无片缕。
就像某些网络游戏,人物刚刚隆重登场时的光景,其实更像是电影“终结者”那种华丽的出场方式。
但是一点都不酷。事实是,当你的胯下毫无遮掩的晃荡着一件“凶器”时,你甚至想象不到,它其实对你的行走带来了一些不便。没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先申明,我没有试过)。
我没有害羞到脸红,是因为脸红给谁看啊。按照我行走的时间,我大致可以判断出来到这个世界应该有两天的时间了,我没有看见过任何一个人,就连一株树,一根草,我都没见过。
我没有听闻过这样一个世界,没有日出日落,没有山川河流,没有万物生息,这到底是什么鬼世界啊。
早些时候,我还有各种抱怨。然而现在我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昨天我还喝了一点污水,今天那种小水洼再也寻不见了。我虚弱的随时都可以倒下。
我步履踉跄,摇摇晃晃。终于不支倒下了,迷蒙中我做了一个又一个的噩梦,在最后一个梦里,我听见母亲在呼喊我的名字“李嘉、李嘉。”
母亲剧烈的摇动我身体时,我豁然醒来。眼前哪里有母亲的影子,剧烈摇动的原来是身下的大地,在初始的惊愕后,我张开早已干裂的嘴唇,发出了无声的大笑。
地震了。这贼老天是玩我,还是要收了我啊。
我挣扎着要爬起,却再次跌倒。这时有一阵可怕的声音响起,就仿佛惊雷在地底下滚滚而来,渐次递进,我回头望去,就见天际线下一股黑色潮流奔涌袭来。
那绝不是什么可以期待的好东西。这时我有了力气,居然可以小跑起来,真是让虚弱的我意想不到啊,看来在生命的威胁下,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但是,那股黑色浪潮更快,眨眼间,就席卷了我。我被扑倒在地,毫无动弹之力。滚滚黑潮从我身上掠过,在间歇处,我看到那“黑潮”原来是一群大老鼠,只是这种老鼠比神州的老鼠体型要大上好几倍,如果不是那尖嘴秃尾,我甚至以为这是一群猫儿。
浩浩荡荡的鼠军,它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数量如此庞大,我走了两天居然一只也没看见。其实这些老鼠都生活在地下,如果不是地震,寻常日子哪里看得见。
这样一只“大军”所到之处,再凶猛的野兽也要躲避三舍。但是它们从我身上踩踏而过,似乎对我没有什么兴趣,只顾着仓皇逃窜。
但是对于一个饿得要丢了命的人来说,这种诱惑无法抵挡。别说有血有肉的老鼠,现在就连一张树皮,我都能啃下去。去他的地震吧,我满脑子只想着捉一只老鼠。
我成功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捕捉技巧,只要你手一抓,准就能抓住一只。我逮住了一只老鼠的尾巴,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不是神州的老鼠。
它有着猫一样硕大的身材,我阻碍了它奔跑的速度,它回过头来,鼠眼里射出狠戾的目光,突然嘴一张。我原本以为它要咬我,谁知道,那嘴一张,一股红色的火焰从一张老鼠的嘴里喷吐出来。
你可以想象我的吃惊程度,什么啊,喷火焰的老鼠,会魔法的老鼠?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时刻,我想不起许多,只得把手一松,以避免那火焰烧灼我的手,我躲过了,那火焰却喷吐在随后跟上的一只老鼠身上。那只可怜无辜的老鼠发出一声凄惨的厉叫,嘴一张,又一股火焰吐了出来。
然后这火焰波及了另外一只老鼠,很快在这一范围区域内,引发了一场小小的战斗。而我这个“肇事者”却适当的打了几个滚,离开了这个区域,并在恰当的时候,捞取了在这场战斗中不幸身亡的一两只无辜者。
我不顾一切的撕咬开坚韧的皮毛,大口吮吸着火热的鲜血,忘记了那血的味道,忘记了连这么凶猛的老鼠都惧怕的危险正在一步一步的靠近。
一只不够再来一只,最后我打着咯,像一个心满意足的吸血鬼。
这时,我有了力气并有了意识来审视目前面临的危机。然而最好的逃命机会已经错过了,我察觉危险的脚步就在我的身后,我看到了奇观。
在来不及逃脱的,老鼠大军的边缘。无数的老鼠被一股无形的东西翻卷开来。是的,就是翻卷。就像一股无形的风把那些老鼠卷起、在空中翻腾,但是我保证那不是任何一种飓风干的,因为没有一种风可以让生物爆裂。
然而在那无形的浪潮里,有一些老鼠爆裂了,是从内到外那种完全的爆裂,在空中,血花如盛世的烟火。
更可怕的是,你看不见那种力量,它根本无形无影。太可笑了,如果让我描述,难道我说那些老鼠在空气中自己炸开了?
我被这种奇观震慑到无以复加,以那种力量席卷的速度,我就算长了八条腿也逃不过了。我只得面对它,冲着它竖起了我的中指。
巨大的力量如期而至,狠狠地拍打在我身上,我看不见它,却可以感受它,我吐了口血,也不知道是我的还是刚喝下去的老鼠血。随后我被卷起来,又翻下去,再卷起来,它推着我快速的前行。
经历了好几次翻转,我感到那种力道渐渐有些弱了。而我却始终没有落地。此刻我终于恰当的找到了描述它的词汇——“大海”。
只是这个大海没有海水,它甚至没有卷起一丝尘土,仿佛它只对有血有肉的生命感兴趣。它肉眼不见,却还有形状。我分明感到在几个“波峰”中沉浮,又在一个“浪尖”上被抛到另一个浪尖上。
如果仅仅如此,把一切都交给老天好了。幸运者总有一线生机。但是我说过,它仿佛只对有血有肉的生命感兴趣。那海水也就是那种怪怪的力量,它也不仅仅在空气中流淌,它会从你的鼻孔里,耳朵里,甚至是每一寸肌肤的毛孔里流到你的身体里去。
就像一支打气筒,拼命的往你身体里打气。你明白我的感受了吧,是的,我要爆炸了。我绝望的闭上眼,因为我怕一睁开眼,眼球就要爆出去,我看不见,却知道我的皮肤已经皲裂如龟纹,血丝慢慢的渗透出来,下一刻,我也许就要爆炸。
太痛了啊,无以言表。如果手边有把刀,我愿亲手结果了自己。
关键时刻,我晕了过去。我做了梦,梦里全是烟火绚烂。
当我醒来,虽然全身剧痛无比,但我的意识告诉我,我还活着,为什么活着,我不明白,我以为我已经再次死去。
慢慢睁开眼,我才知道,救了我的原来是一座山。就是这座山阻挡了那浪潮。在濒临爆炸的那一刻,我被推到了山腰的某处位置,卡到了一个石头缝里,浪潮退下去,于是留下了我。
我原来以为这个世界是没有山的。因为这两天里,我没有看见过。现在我无意考究和感激山的存在,至少现在我的心余悸未散,怀着那戚戚之意,看着脚边身下,那红色浪潮翻卷扑打着山石,偶尔泛起一朵小浪花,那红色就是生命的鲜血啊。
潮涌潮退,该是沙滩上温情的画面景象下,谁知道其中蕴含着怎样可怕的危险。
我心力憔悴,再一次沉沉睡去。
许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块无边无际的荒原原来叫做“永恒荒原”。意思是说,那个荒原的很多东西都是永恒的,永恒的没有日出日落,没有风雨雷电。难怪那天一直灰蒙蒙的。
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神泣之地。”
而那不知道如何生成的古怪浪潮,也有一个生动名字,叫做“魔力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