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淑幽幽地问了一句：“他现实，你现实吗？”她忽然很想知道他的答案。
慕初有些失笑：“我怎么不现实？”他叹了口气，“只是雅淑……哎，我跟竞杰不一样，我当过小芙蝶的这种角色，我明白你的苦楚。你收留她，是为了什么，我收留你们，就是为了什么。”无意多说，车内，顿时一片沉默。
看着已经慢慢睡去的小芙蝶，雅淑眼中，仍旧是一片茫然。可是，直觉让她，多么多么地想要依赖身边这个男人……
慕初后来还出去练过几次球，雅淑都没有再去捧场。竞杰仍旧有和她断断续续地约会，有时就会问道，小芙蝶的亲生父母的下落。
他的怀疑，就像一根刺，刺到了雅淑的心里。
她连撒谎都不会，照着慕初给的蓝本，搬了一遍又一遍。对着竞杰说，也对着爸爸说。
爸爸知道她和竞杰在一起了。同窗三年，父亲也大概听说过这个和女儿一直是同桌的男生。其实，现在不管条件如何，只要能接受雅淑，对雅淑好，做父亲的已经感到十分满足。更何况，在成人的世界里，程竞杰这样的男人无疑是优秀的。家底殷实，有车有房，更有一份好工作——医生。父亲更加耳提面命，要她珍惜眼前人。
她怎么不珍惜了？
只是她常常在想，这段错位了许久的感情，会不会终有一天，会因为她执意收养小芙蝶而彻底告终？她瞒，她拖，能是一辈子的事吗？
慕初比赛那天，是周日。医院里除了值班医生，基本都放假了，举办比赛就再合适不过了，更何况，这次获胜的选手将取得赞助单位提供的丽江双人六天游，医院也将特批年假来支持，所以这次报名，各科室的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雅淑带着小芙蝶，也去了。
她们坐在观众席里，拿的是慕初给的票。周围坐的，都是慕初的同事，很多跟他同科室的医生护士，都坐在左近给他加油。据他们说，今天只剩下四支队伍角逐，慕初和另外一个科室的同事，竞争的就是第一二名的位置。
雅淑给小芙蝶倒了杯水，四处张望不到慕初的影子，旁边已经有人一屁股坐了下来，吃吃地笑了起来：“雅淑，给你哥哥加油？”雅淑回头一看，居然是梁启超，她忍不住也笑了：
“人家打球，你要小心鼻子喔。”
“什么鼻子？”旁边有人插口问道，雅淑看过去，刚好那人伏下身子，错开了梁启超，也探出了他的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到了一处。对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好。”他的笑容里还带着一丝大男孩一样的青涩，身上穿着白色的大褂，干净清爽的感觉扑面而来。
梁启超踢了他一脚：“喂，你还敢招摇？值班值着跑来看比赛，还敢搭讪妹子？”他想了想，“不对呀，”他看向了雅淑，“你不算妹子了，对他而言。他才刚毕业呢。”他想了想，“记得我们当年的风云人物欧阳夜夜吗？”
雅淑思索了一下：“喔，那个年年拿全年级第一，任何竞赛都能拿一等奖的学霸欧阳夜夜？”那时人家甚至给他起了个花名叫欧阳爷爷呢。“记得啊。学霸啊。跟我们同年的啊。”她打量了一下对方，“就是他？”
梁启超笑得直不起腰：“你抬举了他。他是欧阳夜夜不成材的弟弟，叫欧阳笙。他哥当官去了，他当个苦哈哈的麻醉师，待遇差远了去的。”
男孩也不生气，仍旧好脾气地笑着：“原来是师姐。”
这句姐一出口，雅淑也尴尬了：“呃，别这样叫……我……我叫雅淑。”
欧阳笙眼睛一亮：“雅淑，雅淑，优雅典雅淑女，真是好名字。”
小芙蝶口中的水全喷到了地上，梁启超乱七八糟地叫了起来，跳着脚生怕被喷到：“呀，小孩子怎么这么不讲究卫生捏！”
“孩子很可爱。”欧阳笙抢先道，他从自己的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了一只棒棒糖，递给了小芙蝶，“你女儿？”
“你以为呢？”小芙蝶也不去接他的糖，“抱歉，我戒糖了。”
欧阳笙一阵尴尬，雅淑赶紧解释：“小屁孩。她蛀牙了，不能吃糖。”她礼貌地说道。
欧阳笙应了一声，仍旧歪着头看她，脸上笑意不改：“可爱的孩子。我是儿科外科的麻醉师。从来没有小孩会拒绝糖的，她很有个性呢。”
“哈哈。”梁启超冷笑了几声。人家还管白晓沫叫奶奶呢！有个性？这三个字不足以形容这位大姐的！
想到白晓沫，他赶紧调转视线，大呼小叫了起来：“小家伙，你舅舅出场了！”
可不是嘛！慕初已经一身雪白运动服出场了，他手中拿着球拍，身影颀长，站在他身边的晓沫虽然不算矮了，但也只能到他肩头的位置，男的帅气女的优雅，简直就是一对璧人了。
观众席响起了掌声。欧阳笙只来得及问了一句：“什么舅舅……”声音就全被淹没了。
慕初把球在手中弹跳了几下，顿了顿，已经一拍拍出，球在他手中飞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稳稳地跳动了起来。
晓沫显然很有信心，即使对方并不是省油的灯，但是，她和慕初好歹也练过几次，她对他的身手实在太有信心了。
对方的男将也不弱。一记有力的扣杀，球已经跳着飞了回来。
晓沫刚想动，身边白色身影一闪，已经闪到她身前，稳稳地接住了球。
一气呵成。
他的动作毫不拖拉，一动一静，眼睛就盯在双方球网间跳动的那颗球上。
哪怕他半弯下腰，静止不动，也充满了动感。
汗水从他额头慢慢地滑落了下来。
她有种冲动，想上前去给他抹掉。杨慕初，去完丽江，你能不能不要再抗拒我这样的靠近？
双方势均力敌，整场比赛观众的心全悬在了那颗球上。
一来一去，一起一落。你追一分，我追一分。谁似乎都有实力问鼎冠军！
时间已经越来越接近赛点。
雅淑紧张得都站了起来了。
“啪。”慕初手中的球拍忽然脱离了他的手。
球没有过界！
在这最后的一刻，一个明显的失误，居然就这么失了一场比赛！
观众席里爆发出一阵惋惜声。晓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冲到慕初的眼前，后者脸上还挂着笑，她胸口起伏着，罕有地说话大声了：“怎么……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慕初拿过毛巾，抹掉了满脸的汗，“谁都会输的。”
“你明显没有出全力！”晓沫咬着下唇，美人生气，还别有一番风韵。她见过慕初训练的样子，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用心去好好打，甚至就像在逗着对方玩似的！
“是呀。”慕初把毛巾丢给了雅淑，看着对方队友上台领了那象征丽江六日游的机票，笑意不断，“去丽江旅游我确实没有什么兴趣啊。”他朝晓沫眨了眨眼睛，“我喜欢第二名那只大熊！”
不等领导颁奖，他就自己爬上领奖台抱起了那只一人高的大熊，连副院长都笑了：“我们的杨医生想把这只熊送给谁呢？给你的队友吗？”他意有所指地朝晓沫看了过去。
慕初挑了挑眉：“当然不是了。虽然这熊有我队友的一半功劳，可是我那么”努力“地打比赛，就是为了把这熊送给我们家的小芙蝶啊。”
他把熊抱了下来，走到了雅淑跟前，蹲下了身子，把熊塞到小芙蝶手里：“给你。小芙蝶。舅舅够意思吧？”
谁都没有料到他有这么一出，梁启超赶紧朝晓沫看去，对方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遮掩不住了。他咳了几声，无奈慕初根本就不理他。
小芙蝶吸了吸鼻子，眼眶早红了：“谢谢……谢谢舅舅……”她抱紧了怀中的熊，哪怕它的身体和自己的已经不成比例。
慕初微笑着看她：“傻丫头。我们是一家人。”
雅淑偷偷地别过眼去，眨掉了眼里的泪。
她从没见过，这么爱孩子的男人，也从未见过，就这样轻而易举可以感动人的男人。
他特地输了比赛，就因为看中了这只作为第二名奖品的熊，想把它送给这个没有人在乎的孩子……
看着小芙蝶眼泪快下来了，他赶紧说笑道：“别误会啊，我只不过不想去丽江而已。”
这话一出，刚走到他身边的白晓沫心里又是钝痛一阵。她握紧了拳头，起落呼吸了几趟，才能够平稳地说话：“既然你故意输掉了比赛，作为队友的我，是否需要向你要一些情感损失费？”
慕初站了起来，有些歉意地摸了摸脑袋：“情感上你有损失吗？感情上的我就没办法了，让梁启超替我赔偿吧。相信我啦，跟一个不对的人去丽江，真的不如不去。白美人，跟对的人，哪怕做错的事，感觉也很棒喔。”
晓沫的脸色沉了下来：“杨慕初，你什么意思？”
慕初吃惊了一下：“我没有什么意思呀。”他抱起了小芙蝶，雅淑赶紧接过了孩子手中的熊，“你不要误会，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晓沫眼睛一眯，觉得这画面实在太刺眼。
男人，孩子，女人，怀中的熊，顺从的态度。
杨慕初提出了邀约，雅淑也点着头：“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我们？
你和谁是我们？
她勉强自己露出一个最洒脱的笑容：“男人想请我吃饭，不是那么容易的。一般我都是拒绝的。”她强迫自己转身，大步地向相反的方向走过去。
白晓沫，拜托，坚强一点！这个男人，拒绝你一次两次，三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你丢脸丢到家了！有什么可贪恋的？她清楚得很，这医院里明着暗着追她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她需要去看这人的脸色？
笑着，闹着，一次一次地把她的情意兜头兜脸地打回来，他当她是超市里的充气宝宝，打一次，又弹回来一次？姑奶奶还真就不干了！
杨慕初，我偏偏就能找个比你更好的男人，对我更疼爱，你信不信！
抱着你的妹妹当便宜老爸去吧！
这样一想，她心里开心多了。
哼，赢熊给她呀，抱着她呀，养着她呀，孩子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没有！哼！笨蛋！她白晓沫不会看上一个笨蛋的！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