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没有血色,就连唇角,也是苍白的。
这样的境况,就算想骗别人,自己过得比之前好,也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她深吸了口气,旁边的男人吃完面,又开始抽烟。
她被呛了一下,一股强烈的泛酸感涌了起来,她忍不住掩住了口,跑到一旁干呕了起来。
泪水,从泛红的眼眶里滑落。
是因为不适,还是因为难过?
她说不清。
等她好不容易起了身,回头,自己的位置早被一个农村大妈给占了。
她只能勉强倚靠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坐着,等着列车出发的时间。
她摸出了手机,想打个电话告诉竞杰,自己准备离开,却无意看见了那揪心的日期。
今天,是一月一号。
今天,是元旦。
今天,是慕初和紫依,大婚的日子。
她赶紧深呼吸了几口,才压下那泪意,给竞杰发了个信息:“我现在在火车站,我准备走了。先去看看。如果不好混,我会换地方的。安顿好,我再跟你说声。”
泪水,悄悄打湿了屏幕。
一个人,孤零零地从这个自己长大的城市离开,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多么地凄凉……
花香四溢。
整个婚礼现场,都用大大的香水百合装饰了起来。
新娘的礼服,是法国知名的设计师亲手定制的,上面装饰的每一颗钻石,都是价值连城的。
新娘颈间戴着一条款式简单的白金项链,只是作为吊坠的钻石大如鸽子蛋,晶莹闪烁,把这件婚纱也给比了下去。
礼堂里满满地坐着来宾。
这场婚礼,邀请的,基本都是新郎新娘的亲友同事,因为新娘家里是信奉上帝的,所以,才迁就着选在了本市最大的教堂举行婚礼。
现在,就算是要摘下星星来给叶家增加颜面,周母还是会应允一试的。
除了,让慕初答应去打结婚证。
不过杨韶言还是没有机会出席婚礼。
所有的费用,都是来自他的荷包,他却没有资格来参加婚礼。因为,他并不是新郎的亲人。
坐在第一排的,是最重要的亲属位置。只有新郎的哥哥和外婆坐在那里。
慕次穿着西服,有些不太习惯地拨了拨领结:“怎么那么麻烦啊。吃顿喜酒不就好了?”
周母拍了他一下:“这是叶家的要求。让主为他们的婚姻祈福。你懂什么啊。真希望在我闭眼之前,能替你也把婚礼操持完。”
慕次侧过脸,看着外婆已经全白的头发,眼眶湿润:“外婆,今天大好的日子,不要说这些东西。”
只是,这样的婚姻,对于慕初来说,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此刻,他犹豫到了极点。
回头一望,后面坐着的人群里,有好几个都是他很熟悉的。
欧阳歌挺着个大肚子,挽着一直和慕初关系很好的梁启超的手。她脸上的青涩渐褪,不晓得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还是因为身旁的男子,虽然穿着宽松的衣服,身材全部走形,表情却带着以前没有的恬静和幸福。
竞杰以前和慕初的关系很好。
他也来了。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可能是他的女朋友,皱着眉头跟他说着什么,他却低头不语,摆弄着手机,脸色也不太好,两个人坐的距离似乎有点大。
欧阳笙坐在妹妹的身边。他脸色有些苍白,时不时神经质地揉了揉脸,看看天花板。
他的紧张程度,似乎超过了新郎。
牧师已经拿着圣经走上了圣坛。
在礼堂的最后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男子赶在最后一刻匆匆赶来,就坐在礼堂几乎全空的最后一排,穿着黑色的西服,慕次闻声看过去,却觉得男子很眼生。
估计,这人不是慕初那边的朋友,而是紫依的。
慕次还没转过脸来,新郎新娘已经伴随着圣洁的灵魂乐曲声,慢慢地在花瓣雨中走进了礼堂。
慕初的脸上几乎像石刻一般的,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紫依微笑着,在纷纷洒落的花瓣中,惊艳绝丽,她挽住慕初的手,仿似女王一般。
在她经过最后一排时,男子抬眼看她。
两个人视线对碰了一下,明显,紫依的眼神一凝,笑容略有点僵硬。
慕初毫无知觉,他就像一个已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般,拉着她,径直向圣坛走去。
站定在牧师面前,老人一脸慈祥的微笑,他看着慕初:“请问,杨慕初先生,你是否愿意娶叶紫依小姐为妻,无论……”
每一天,他都需要把这段话说上好多遍,已经熟悉得像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本领了。可是,从未见过,在他说这段誓词时,眼前男子是这种表情的。
站在自己对面的男子无疑是他见过最帅气的新郎了,可也是最不专心的新郎。
他应该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表情也很麻木,似乎就在等自己什么时候念完。
挽着如此美丽的新娘,脸上却一点幸福的感觉也没有。
牧师额角微微冒汗,但他还是强撑着念完,最后,如释重负地结尾:“杨慕初先生,你愿意吗?”
说到这个愿意,慕初脸上的表情才微微有点触动。
那么多的宾客,还有那香水百合的香味,圣洁的歌声,摆在圣坛上的钻戒,早就预备好的酒席……
他的眼眶忽然湿润了。
他答应过,给她一个这样的婚礼。
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女人。
陪着她,天涯海角,都能去。
转念之间,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们?
原来在这个世界,不是只有爱,就能去维持一段婚姻的。
他们的世界,太多人的足迹来来去去。就连命运,都想和他们开一个巨大的玩笑。
只是,在最后一刻,她还是选择了,不再相信他……
他深吸了口气,紫依急得一直拉他的衣袖:“阿初,你发什么呆啊。”
牧师已经在重复地问第三遍:“你愿不愿意?”
他回过了神,慢慢地启唇,正想答,一个声音已经冒了出来:“做个选择有那么难吗?杨慕初,你这样到底像不像个男人?这边牵扯不清,那边和雅淑已经走了,她离开这里了,笨蛋!”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慕初猛地回身,望向了声音的方向。
竞杰拉住了晓沫:“你瞎说什么!”他尴尬地对圣坛上脸色铁青的紫依道歉:“抱歉,她可能喝多了,继续,你们继续。”
晓沫整个人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两人,顿了顿,就往教堂往走去:“紫依,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要这样一段婚姻!勉强,是没有意思的!我不想坐在这里看你们这段闹剧!”
全场的宾客,尤其的两家的亲属,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竞杰赶紧起身去追她,一边往后道歉:“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慕初的心被揪紧了,他不顾一切地挣开了紫依拉紧自己的手,沿着红毯,大步追了上去。
晓沫的手被他拉住了:“雅淑去了哪里?!你告诉我!”
晓沫冷哼了一声,挑衅地看向了竞杰:“杨慕初,你怎么不问问他?十分钟前,和雅淑才发短信告诉这个好朋友,她就在火车站准备走了。她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她转向竞杰,眼底有着泪光,“你怎么不说?你天天地在替她找地方,找工作,连回家都顾不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托人给她找房子!人家领你情了吗?程竞杰,你不要太过分!”
竞杰忍无可忍:“够了,白晓沫,这是人家的结婚礼堂,你闹够了没有?”他转向慕初,“雅淑的事跟你无关,你赶紧回去吧,紫依还在等着你呢。”
晓沫冷笑连连:“是的。雅淑的事跟他无关,跟你有关是不是?因为我不肯答应跟你结婚,你已经决定了要跟我分手去找她的了,不是吗?”
这场面,实在太混乱,牧师愣在当场,都不知道该不该再说第四遍:“你愿意吗?”
“她去了哪?”慕初不由分说拉住竞杰,眼神急切,“告诉我!”
“我不知道。”竞杰拂开他的手,“我说过了,去哪也跟你没有关系。散了,就好聚好散……”
他的话音未落,慕初已经快步从他身边经过,把一众宾客晾在礼堂里,他越走越快,甚至小跑了起来。
竞杰愣住了,紫依大喊了一声:“杨慕初,你去哪里?!”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因为白晓沫的一句话,他居然敢在和自己的婚礼上落跑?!
慕次的反应慢了半拍,等他起身,慕初已经就近拦了一辆计程车,跳上了车子:“送我去火车站!快点开车!”
司机有点蒙,身后是一大群从教堂里跑出来的盛装男女,他脑门一缩,油门一踩,车子已经飞驰而去。
紫依尖叫了一声,她摔掉了捧花,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杨慕初!你这个懦夫!你给我站住!”
今天他这一走,她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她撩起裙摆,咬牙奋力追上前去:“谁有车子?!载我去追他!”
周母坐在位置上,气得浑身打哆嗦,可还是不忘了紫依的肚子:“紫依,你不要这样!你肚子里还怀着慕初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