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白衣男子果然飞快提起鱼竿使劲地往上拔,明明没有看见鱼线,却见鱼竿的确像是被什么东西扯得弯成了半月牙形,难道那鱼线是有的,只不过是肉眼难辨的?三更半夜,只有月光清幽,看不见细细的鱼线也是有可能的。
阎月忽然来了兴致,站在一边抱臂看着白衣男子钓鱼。
白衣男子一扯不动,二扯不动,三扯还是不动,看来是条大鱼。只是,这小小的金水河里怎么会有大鱼?
眼见男子再扯不起来,那大鱼就要跑了,阎月无奈一叹,大步上前,抢过鱼竿,推开白衣男子,运功用力一扯,转眼间将大鱼甩进了楼内地面上。
阎月想那大鱼少说有七八十斤,鱼线竟然没有被扯断。于是她没顾得上看大鱼,专留心研究手中的鱼线了,这鱼线色泽银黑,细如发丝,韧性十足,弹力自如,放在手心才能看的清楚,难怪茫茫黑夜中,看着像是隐形的。
“啊!”白衣男子突然大声怪叫了一声“是死人”,然后飞快跳起躲在阎月身后,怯懦地冒出脑袋,指着地上的“大鱼”。
阎月闻言一惊,低头看去。
地上那条“大鱼”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五翟飞凤长裙,暗金线织就的花纹一看就很名贵,蓬乱的头发劈头盖脸,气息全无,不是死人是什么。
阎月走近那名女尸蹲下,用手指轻轻拨开女子蓬乱的头发,露出一张血痕交织的惨白脸颊,除了额头上有一块蚕豆大小的胎记,面容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许是被河底的乱石冲刮,女子左右脸颊上分布着几道不规则的划痕,血迹已经被河水冲刷干净,露出外翻的血肉,甚是触目惊心,发髻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发簪钗饰。
“啊?”白衣男子躲在阎月背后又惊叫了下,阎月皱眉横了一惊一乍的男子一眼。
那男子却一直盯着女尸小声嘀咕了声,“这不是九公主么?”九公主额头上的蚕豆记天下皆知。
九公主?也就是胤璃的妹妹?她怎么会死在金水河里?
阎月打量了九公主尸身半响,又抬起九公主的双手看了看,双手上还挂着几副名贵的手钏,一个价值连城……看来,不是劫财。
只是九公主的右手紧紧攢成了一个拳头,像是在死死抓着什么,阎月打开九公主的手指一看,掌心里捏着一串碎成乱泥的白灰色花串,细细一看,才发现是一串槐花。
白衣男子忽然撞起胆子从阎月身后走了出来,再离九公主三步之外的地方蹲下,学着阎月探究的模样,看着九公主,喃喃自语道:“哎,这个九公主还真是命苦啊,本来人丑找不到驸马,好不容易找了个驸马,生了个孩子后莫名其妙的的疯了,想来这大半夜的,公主夜游症犯了跑了出来,一个不留声跌进了河里,糊里糊涂地归西了,哎……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苦命的公主呢?”
白衣男子一个人絮絮叨叨,感感叹叹了半响。
阎月也没理他,抱起九公主的尸身下楼了。
作为九公主名义上的“兄长”,她觉得自己有那个义务送公主“回家”。
只是那个神神叨叨的白衣男子竟然一路跟着阎月不放。
阎月不悦道:“你老跟着我做甚?”
白衣男子瑟缩地看了一眼被阎月抱在身前的九公主,极其认真地说道:“小时候听人说,谁最先发现了死人,那人的鬼魂就会一直跟着他,一定要亲眼看着死人入土为安方可,所以我害怕,我必须跟着你送九公主入土为安,否则我这么美的男子,万一丑公主她的鬼魂跟着我不放怎么办?”
阎月被此人磨得连翻白眼的冲动都免了,不过心思一转,此人深夜钓鱼,竟然掉起了九公主的尸体,世上竟然会有如此诡异的巧合?阎月决定先留下此人观察一段时间再说,于是便也不再反对那人跟着。
人到公主府外,闻声开门的是公主府的老管家冒叔,为人一看老实忠厚。
冒叔见深夜太子突然出现在公主府外,老脸惊愣了下,垂目看见太子怀里抱着一个死人,死人额头上的蚕豆胎记蹦进冒叔的眼里,冒叔吓得脸色陡然一白,连连后退两步,忘了行礼,直指着九公主的尸体,半响说不出话来。
阎月一叹,“是九妹没错,去通知驸马吧。”
良久,冒叔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他连连点头,颤抖着招来一个小厮吩咐对方取通知驸马,自己躬身在前面引路,将阎月他们带进了公主寝殿。
阎月将九公主平放在美人榻上。
这时,驸马元从柯闻讯而来,冲到门口,一眼瞧见榻上的九公主,面色顿时死灰,惊呆在门外。
又过了半响,他失魂落魄地跨进屋内,跌跌撞撞地扑到美人榻边,抱着九公主的尸体嚎啕大哭,“雅儿啊!雅儿,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啊!……你是不是又在和我捉迷藏,和我闹着玩?”元从柯一边摇了摇纳兰雅的身体,一边目带渴望地盯着纳兰雅紧闭的双眼,泪流满面。
冒叔垂立在门边,看着眼前的一幕偷偷儿抹泪。
阎月垂下眼睫,转身走向门外,白衣男子正在院子里东张西望,随处乱看。
冒叔擦干眼泪跟了出来,带着阎月他们穿堂过廊,来到一间精致的院子门前,道:“太子殿下,驸马太过于伤心,想必一时半会儿说不上话儿,老奴就先安排您住在以前您住过的房子里面歇息。”
阎月淡淡颔首,余光却有意无意地瞟了白衣男子一眼,见对方听闻冒叔称他太子,显得不惊不讶,仿佛她是乞丐或是太子都不会惊不起他的半点波澜。
冒叔转向白衣男子,问道:“这位名叫……?”
白衣男子淡淡拱手做辑,客气有礼道:“容归夷。”
“容公子,老奴这就带您去另一间客房歇息。”
容归夷突然神经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那个,不用劳烦管家了,九公主的鬼魂还没走,我不敢一个人睡,就和太子殿下一起挤挤。”
阎月神色鄙夷,立马斜了容归夷一眼,说道:“本太子有洁癖。”
容归夷反而笑嘻嘻道:“太子殿下放心,我会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净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