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一看惊呆了,范老头儿赶紧凑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我把经过跟他们说了一遍。可这是梦吗?未免也太真实了吧!那胳膊上的小手印又该怎么解释?况且这深更半夜的哪里有什么小女孩儿?
再仔细看,这个手印就像刚满月子小孩儿手的一般大。
范老头儿对着我的胳膊端详了片刻,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好像已经知道其中的缘故。
三婶谨慎地问道:“老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范老头儿强作笑颜:“没事,没事。现在咱几个谁都不要睡了,打起精神,把火生旺一些,这天一亮咱赶紧赶路。”
“老伯,牛怎么不见了?”三婶急忙站起身说道。
范老头儿从火堆上拿起一根干柴,走近牛车,四处照着,三婶拉着我走过去,见老黄牛确实没了踪影,麻绳像是被切断的,看来老黄牛是被偷走了。
范老头叹了口气说道:“这人上了年纪就没用了,现在连我这看门眼也不听使唤了。”
三婶掺着范老头儿往回走,可我总觉得后背发凉,浑身腿酸软无力,握着生疼的胳膊紧跟在后面。三人围着火堆,一时间都没说话。
我依偎在三婶的怀里,冷的浑身打哆嗦,额头直冒虚汗,脑袋一阵阵发晕,一闭眼就想做噩梦,我当时正在迷糊。三婶也感觉到我有点不对劲。用手摸摸我的额头惊道:“小成发烧了!老伯,你看该怎么办啊!”三婶见我处于半昏迷状态,急的都快哭了出来。
当时发高烧可是大事,大人还可以抗住,小孩儿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当时大多数人迷信思想很严重,孩子高烧时,家里人会请个神婆,在家中正堂摆张小桌子,桌子两边贴着黄符纸,中间放上一碗米饭,插上三柱香。神婆口中时而默念祷告词,时而鬼哭狼嚎一番,求神明保佑孩子能够痊愈。然后烧了黄符纸,用马尿和纸灰搅到一起,捏着小孩儿的鼻子,掰开嘴,一股脑儿全给灌下去,才算了事。
很多小孩儿因为没有及时得到医治,最后得了后遗症,有瞎眼的,耳朵聋的,脑子不清醒的,这都是轻的。严重的甚至会丢了性命。
范老头儿见三婶急成那样,也没多说,就走到三婶旁边,用手摸摸我的额头一本正经地说道:“烧的不轻,这孩子命不硬,不太接地气,得赶紧想个法子才好。”说完就走到牛车旁,在牛车上拿了一块麻布,在河边打湿,叠好之后,搭在我的额头上
,又打了一小碗水,慢慢地让我喝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我醒了以后,身上盖着老头儿的外套,三婶坐在杨树旁背靠杨树抱着我。见我醒了,她心里很欢喜。
三婶说我快退烧的时候,嘴里不停的说“门,双鼬珠”之类的话。我左思右想都想不出我发烧的时候说过什么梦话,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些东西,可瞬间就从脑子里消失了。
范老头儿在河边洗完脸走了过来,见我已无碍,慢慢吞吞地说了句:“总算是熬过来了。”
老黄牛不见了,我们还急着赶路,就胡乱吃了些东西,收拾好行囊。临走前,范老头儿说:“贩牛的生意我是做不动了,可能是老天爷的安排吧,这东奔西跑了几十年,留了几个养老钱,算算也该是安度晚年的时候了。”说完一把火烧了牛车。他看着牛车烧起的熊熊烈火,苍老的眼神中流露出异样的光芒,好像心中还有些许不舍。
范老头儿和三婶边走边说话,我一直跑在他们前面,大概过了两三个时辰便走出了山间小路,放眼望去一片片绿色的田野映入眼帘。
范老头儿说再往前走不远就有一个叫子芋沟的村子,果不其然,走了一会儿便看见几处草房和几间看似新盖的小瓦房,现正是午饭时间,草房冒出浓浓的炊烟。
我们径直走进村子,挑了一户看起来还不错的人家。范老头儿在门槛上敲了两下,走出来一个老人,老人看到范老头儿哈哈一笑:“老范,就知道是你,有两年没见了吧,你看你还是这副老样子,快进快进。”范老头儿手摆了一下,我和三婶也跟着走进了屋里。
老人招呼我们坐了下来,仔细打量了我和三婶一眼,眯了眯眼,看着范老头儿问道:“这两位是?”范老头儿笑了笑,说道:“顺路,都是回新安的,路上相互有个伴,互相照应。”
老人和范老头儿又聊了一些以前两人的往事,说话间,老人的儿子已经把饭菜摆好。
老人说道:“路上辛苦,先吃饭,边吃边聊。”我们随之围在一个八仙桌旁,桌上摆着一大碗腌白菜和几个黑面馒头以及几碗稀面汤。老人又进里屋拿出来一小瓶烧酒和两个小碗。
我大口的吃着饭菜,三婶怕饭菜粘到我的衣袖上,就帮我把袖子挽了起来,老人看了我一眼,笑呵呵地说道:“这个小孩儿挺能吃的,能吃是福啊!”话刚说完,老人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一下,对着范老头儿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屋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两人进来了,老人坐下来,看着我说道:“你胳膊上的手印有点麻烦啊。”话刚落下,三婶脸色就变了,满脸担忧的望着老人道:“你知道这手印是怎么回事?很麻烦吗?能解决吗?”老人安抚了一下三婶的情绪说道:“老范已经把经过对我说过了,我来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儿。”
老人说我碰到了邪灵,因为我体质比较差,就像范老头儿说的那样我不接地气,碰到这种东西的往往都是小孩儿,大多数碰到后都会失踪,没失踪的就会突发疾病,茶饭不思,慢慢地不治而亡。
当时有些家庭重男轻女的现象比较严重,家人小孩儿出生后,如果是女孩儿的话,家人就会把刚出的女婴用红棉布抱起来扔到山上,这是狠心的做法,或者放在离家很远的路边,希望有路过的好心人收留。但大多数女婴都会因为家人的抛弃而丧失了自己幼小的生命。政府对此种事是明令禁止的,但看起来还是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死亡的女婴因为怨气太重,而变成了灵。特别是夏天的晚上小孩儿独自玩耍时,邪灵会趁机拉着小孩儿就跑,有人亲眼见到过邪灵拉着小孩儿跑的飞快,大人愣是没追上。快追上时,邪灵就会丢下小孩儿,自己瞬间就跑的没影了,被救下的小孩儿,胳膊上都会有个小手印,脸色苍白,目光呆滞,熬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死去。
老人见这种现象并没出现在我的身上!而是恰恰相反。便皱了皱眉对我三婶说:“你侄子,不怎么说话,个性很强,希望邪灵的怨气不会进入他的身体,能熬过去就好。”
我只是觉得昨晚那小女孩儿的样子下了我一跳,昨天下午我就有点想要发烧的前兆,到了夜里就发了高烧,好像跟邪灵没多大的关系。
我们在老人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就和范老头儿一起走了,到下午是便赶到了新安县,和范老头儿分途告了别,县城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到处可见红卫兵在张贴大字报。
三婶拉着我走进一条小胡同七拐八拐地走进一户人家,屋里走出来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太太,见到三婶后,急忙走过来,拉着三婶的手,左瞧瞧,右看看,又抚摸着三婶的脸,哽咽着说道:“闺女回来了,闺女回来了。”三婶放下包袱抱着老太太,两人大声哭了起来。
三婶这么多年就回来过两次,家中就只有老太太和她的老伴儿。经过三婶家人的商量,我认三婶做了妈。
三叔以前的老同学把我安排到一家小学就读,三婶在胡同里做起了裁缝。
七八年我在洛阳念高中时,在校内图书馆看书,无意中看到一本名为《世界稀有动物集》的图书。我一直都喜欢看书,也想给脑子里加点料,回去好给同学胡乱吹吹牛皮,让他们长长见识。翻开图书里面记载着很多频临灭绝的动物,有爪哇犀牛,加湾鼠海豚,婆罗洲矮象还有大熊猫,上百种稀奇动物。每一页都印有黑白照片,要不就是画着简易图,附动物简介。
上面还记载着有一条三米多长,体重达到三百公斤的鲶鱼,平时我跟同学去菜市场能买到三斤重的鲶鱼就谢天谢地了。
翻到最后几页时看到一张黑白照片,乍一看吓了我一跳,这不是十几年前拉我的那个小女孩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