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逍遥和纳兰浩初互相看了看,是都轻轻坐回到车坐上,两双眼睛中夹杂着不理解。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你这变化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啊?”纳兰浩初摇头,女人这种动物是他永远都搞不懂的,府中那四只花蝴蝶如此,纳兰静蕊亦如此。
纳兰静蕊瞟一眼纳兰浩初,冷冷回道“怎么,你有意见!”
“意见倒是谈不上!只是稍微感叹一下!哎,白面书生”纳兰浩初对着艾逍遥挑挑眉“我这妹妹性子是不是很可爱啊,可爱到你都恨不得她是个男儿,好拽过来打一顿屁股!”纳兰浩初又做了一个打屁股的动作。
艾逍遥嘴角微扬,点头笑“静蕊性子确实可爱,与众不同!”
“看吧,他这是客气说你与众不同,要我说就是..哎呦,你怎么还掐人啊!”
纳兰静蕊知道纳兰浩初嘴里是永远长不出象牙来的,所以先纳兰浩初一步动手,是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我只不过是下令让伙计快些赶路,怎么招惹你们这么不待见?”
“只不过?你不知道自己奇怪,还是觉着我们两个奇怪!”纳兰浩初呲牙咧嘴的用手揉着刚被蹂躏过的肌肤,皱眉道“我们两个还以为你菩萨心肠,善心大发,所以才说要将车上银子食物都留给那些流民。可你是怎么回事?说变就变!”
“谁说变就变了,我压根也没想着要将这车上的任何东西发给流民啊!银两如此,食物亦如此!”纳兰静蕊撇嘴,抬手是将手中的汤婆子当武器去砸纳兰浩初,然后接着说“我既不是富可敌国的有钱人,又不是位高权重的朝中大臣,还不是什么普渡众生的神佛仙侠,我干嘛要去做这种本应该是这些人才应该去做的事情!”
“啪啪,啪啪”纳兰浩初将汤婆子又扔给艾逍遥,然后拍手点头“虽然这话有些直白和不要脸,但是由你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来,我还真觉着有些道理!”
“你少阴阳怪气,我说的本就是实话,也算是有道理!”
“哦?那你倒是解释解释这其中的道理来与我们听听,可好?”艾逍遥微起身,将手中的汤婆子交放到纳兰静蕊的手中。汤婆子传了一圈后还是落回到纳兰静蕊的手中,并且仍旧温热。
纳兰静蕊歪头看了看一脸好奇的艾逍遥,伸手缕了缕刘海说“我刚看这沿路流民数量之多,恐怕没有一千也有五百。这么庞大的人群,并且还是饥饿人群,你一个包子扔出去,恐怕只会引起争抢。咱们食物有限,并不能所有难民都照顾到,银两虽然多但是对于进不得京城的他们来说,想必是连那路边发黄的野草都比不上的。如若咱们实在要给,这边得了甜头,那边咱们还能过的去么!就算全部都给他们,总是有没得到的,到那时候,恐怕咱们都要被这波人给吃了!”纳兰静蕊叹了口气,续道“再说山东山西连年旱灾蝗灾这么大的事情,想必是各省官员想瞒报都瞒报不了的。咱们大清能使国运昌隆的皇帝,每年拨款赈灾不也是因为他也知道这些地方断米断粮生活太过凄苦贫瘠么!只不过..”
“只不过他拨下去的银两不是太少就是被底下的官员层层克扣,真正救济灾民的却是寥寥无几!”艾逍遥感叹道。
纳兰静蕊点头“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我才说如若我位高权重是可以好好管管这其中硕鼠了!只可惜我不是!可如若我富可敌国也可将银钱捐出,一个省也好,两个省也罢,我有钱当然不在乎。可惜我又不是!不然我要是陆吾那样的神仙,一挥手一场雨,一个喷嚏一声雷,让各地都风调雨顺,可惜可惜我都不是。我没钱,没势,没仙术,我干嘛要逞能!”纳兰静蕊将汤婆子放在两膝之间,是两手摊开做出一副无能无力的样子。
“有道理,没想到你谬论还挺多的!不过,你刚说那陆吾是谁?”纳兰浩初笑问“莫不是你还认得神仙?哈哈”
纳兰静蕊一时口快,随口就用那个杀千刀的昆仑山神来举了例子。是舌头舔了舔嘴唇,点头恶狠狠的对着纳兰浩初说“我认识的神仙多了!你要是没事闲着再找茬,我就让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晚上去你床头看你睡觉!”
“哎,算你狠!怪不得圣人有云,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纳兰浩初不再说话,是闭上眼睛靠着身后锦垫睡起觉来。
“哼”纳兰静蕊也不理睬纳兰浩初,是也靠着身后锦垫闭上双眼。
残月高挂,星满天暮。车中除了艾逍遥一人醒着,其余二人皆已进入梦乡。艾逍遥手握书卷,借着明黄烛火看书。马车微颤摇晃,纳兰静蕊身子一斜歪倒在艾逍遥的肩膀上。艾逍遥歪头,将手中书卷轻轻放下。抬手将车中灯笼罩子抬起,稍吹气将蜡烛吹灭。大手掌稍托肩头纳兰静蕊额头,身子往旁挪了挪,然后将纳兰静蕊慢慢放倒,枕在他的双腿之上。
粉墙黛瓦,小桥流水,古朴幽静。纳兰静蕊一行人下了马车走在苏州的青石街上,这里少有京城中的车水马龙,倒是真真正正的绕水之城。轻舟,乌篷,竹筏,一眼望去,纳兰静蕊都不觉着自己是来这里寻人的,只觉着是来旅游的。
一连数日舟车劳顿,本是疲乏的很,可眼前此景还真是让人周身轻松起来。沿途一路,马车停下的时候很少,所以他们到苏州的日程竟然比预计的还要早上两日。
长生库押门口,纳兰静蕊抬头看着柏木漆金子的招牌努嘴。早听天歌说,长生库押遍布大清各地,她本不太相信,毕竟艾逍遥如此年轻,并且不是继承父母亲戚的产业。他能力就算再强,可事业做的如此之大,也难免让人疑心。不过,纳兰静蕊也不多想,只要能和土豪做朋友,管他是用的什么手段呢。纳兰静蕊抬步进店,却发现当铺中气氛压抑,白森森的有些阴气。
“怎么,他没医么?”艾逍遥坐在厅中椅子上向一个伙计打扮的男子问话。
那男子低头,面上露出一丝怜悯之色回道“没医!他说纵使是天王老子,他不医女患就是不医女患!所以,唉!可苦了杜掌柜,老来才得他家女儿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如今就这么去了!”
“灵堂可是设在了平阁雅斋?”
“没有!灵堂设在平阁雅斋后院的书堂!”
“哦?这是为何?”
“自从杜掌柜求医不成,就再也没入过平阁雅斋的门。如今杜姑娘过世,杜老板就更不愿意将灵堂设在那里了!”男子解释道。
“唉!”艾逍遥摇头叹气,他本以为凭着自己与他师父的几分情面,他最少也能给杜姑娘开个方子,这才书信与杜笑生让他去求他。可他,竟就眼看着人家病入膏肓撒手而去却无动于衷。怪医就是怪医,也不知他昔年是受了女子怎样的气或是伤,才对女子这样厌恶。
“发生了什么事了么?”纳兰静蕊问。
艾逍遥起身,对着纳兰静蕊点了点头道“来苏州本想着是将你典当的首饰从总库里面提出来还与你的,但是看样子我是不能立刻就将你那些首饰提出来了!”
“怎么了么?”
“嗯,负责总库的杜掌柜家今日有丧事,所以今日..”艾逍遥看着纳兰静蕊拉长了话音。
纳兰静蕊摆摆手“迟一日两日不算什么,死者为大,纵使天大的事也该等等!”
“即是这样,不然静蕊先同我去吊唁一下,然后我再送你去纳兰公子那里可好?”
“也只能这样了!”纳兰静蕊点头。为了取她的首饰而不被纳兰浩初知道,她是废了老大的功夫才让丫头和天歌连绑带拽将他拉走了。现在身边除了艾逍遥谁也不在,不陪他去,她难道自己找回客栈去?她路痴,可找不到!
黎昕带路,艾逍遥和纳兰静蕊跟在身后慢慢前行。青街雨巷,左转右转,是停在一朱红大门之前。黎昕驻足,回身道“爷,到了!”
“恩,推门进去!”艾逍遥对着纳兰静蕊伸手,彬彬有礼的介绍说“这是我苏州府宅,本想着你到苏州后咱们就住这里,可是奈何纳兰公子并不愿意,所以也只能让你们住客栈了!”
纳兰静蕊看着眼前的朱红大门,感慨“早知道你家阔绰,又不是和你瞎客气。浩初就是那个倔脾气,你别搭理他就是!”
“呵呵,你这样想就好!走吧,咱们进去!”
“好,你前面走着!”
艾逍遥落座苏州的府邸和京中纳兰府很相像,严格的对称分三路,四路到正中大厅。正厅外梁之上悬了块绛红色大字牌匾,匾额上所写‘平阁雅斋’四个大字。纳兰静蕊挑眉,按理说艾逍遥回府,这正厅大门应该敞开迎接,可现在却是大门紧闭并不像是迎接主人的样子。
“爷,咱们是先见怪医范公子还是..”
“去后院,杜笑生今日设灵堂,爷回来了哪有不去祭拜的道理!”艾逍遥毫无犹豫,是回身对身后的纳兰静蕊说“静蕊,你先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好,你尽管去做你的事情!我就在这里等你!”纳兰静蕊点头,艾逍遥手底下的掌柜死了女儿,他回来去上柱香是应该的。自己一不认识这个杜笑生,二不认识他的女儿,跟着艾逍遥去打酱油也没什么道理。死人的热闹,她能不凑就不凑。
艾逍遥点头,刚要抬步往后院去。正厅平阁雅斋的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一素面公子从厅中踏出,玉树临风,风姿出尘。
艾逍遥见了厅中踏出的玉面公子,点头笑道“劝你今日最好别出这门,杜掌柜后院办丧,你在府中溜达实在不合适!”
那公子听了艾逍遥的话后眯了眯眼睛,没有言语,后退了两步是转身进了正厅,然后关上房门。
“他..”纳兰静蕊觉着奇怪,本想问问艾逍遥这厅中的玉面帅哥是谁。可只一个‘他’字出口,就只觉着自己胸口发闷,喉咙像是被人用手扼住喘不过气来。然后头痛欲裂,嘴里发甜。纳兰静蕊呻吟了一下浑身发软的坐倒在地上,手扶着胸口,额上泛起细汗,一张口一口黑血吐出,头一歪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