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刺骨,此时的于蕊只觉得自己置身在冷到无法言喻的大冰库之中。浑身的血液全部被冷气冻住,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皮沉重的想要睁开来却是无能为力。鼻子中吸进的空气,是从没有感觉过的新鲜。虽然这其中还包含着如薄荷味道的清凉,但是却是寒的让于蕊在吸进鼻孔中的时候,鼻毛都要结成了冰丝。
于蕊的神经想要试着动一动,但是光是脑子发出指令,在这种类似梦魇的状况下,显然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她甚至连手指都无法抖动一下。
于蕊的头脑还不是十分的清晰,闭着眼睛只能回忆起白色的被单,白色的窗帘;消毒水味道的走廊和自己满身的针孔。她隐约记得,她坎坷生命的结束时间:2015年4月8日零点1分。她如今应该是个已经死去的人,在灵魂从盖着白色被单的身体中分离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个不再存在于这世间的活着的人。可是,如今,她的这份对寒冷的感知,这胸膛中微微跳动着的心脏,又意味着什么?如今的自己是怎样的存在?难道说,她的灵魂跟着那道在医院中所看到的金光去了天堂?亦或者是地狱?
于蕊想到这里,一下子急促起来。现在眼皮仍旧如压着千金重物,不管自己怎么用力始终还是睁不开,就像是被灌了强力胶被粘死了一样。于蕊心中焦急,自己曾经面对过死亡,所以世间已经再没有她为之恐惧的事情了。而现在,焦虑急躁,只存粹是对自己所处处境的好奇。以她这样微小的如一粒沙的存在,死后,到底是上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对于这一点,于蕊真的真的非常想知道。
就这样,于蕊自身的毅力和实际情况之间做了相当长时间的斗争和努力,直到耳朵渐渐可以听到一些模糊的声音。那是很大的风的声音,呼啸着,于蕊判断这大到像是风力发电机似的风声,怕是她所感知到这刺骨寒冷的罪魁祸首。除了很嘈杂的风声以为,于蕊还听到了很细微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听着很是凄惨。呜呜呜呜的与那风声交相呼应,传入耳中就变成了恐怖电影中的音效。
于蕊不免心中一紧,她虽然只在这人世间活到二十五岁,但是这二十五年她一个女孩子过的有多凄苦,怕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到的。可是就算她过的再贫穷,再艰难,她也是乐观的,向上的,善良的。她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情,更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耳边的哭声如此凄惨,自己不会是置身在地狱之中受着什么寒苦的刑罚吧?
“呜呜呜呜,小姐,呜呜呜呜呜..”
“小姐,我苦命的小姐,小姐啊,呜呜呜.。。”
有女子的哭诉声传进于蕊的耳中,那声音微微细细,清脆柔软,听着像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于蕊此时眼睛可以在闭着的眼皮下左右上下的移动,看样子再坚持一会儿她就能睁开眼睛了。于蕊竖着耳朵仔细的去听,由于那柔弱的声音夹杂在凛冽的风声中,所以于蕊听得有些费力。
“小姐,今天是您的头七,呜呜呜呜呜,丫头给您烧个天梯。希望小姐在此地可以顺着天梯去往那天界最纯洁,美丽的地方!”
“小姐,老爷说要让丫头随着那个假冒的小姐一同去夫家,呜呜呜呜,小姐,丫头舍不得你!丫头才不要去!”
“小姐,今儿本应该是您回家的日子。可是丫头想您一定不想再回到那个毫无温暖可言的家了,所以丫头就给您带着您爱吃的点心,您就在这里用些,然后安心的上路吧!小姐,您放心,您不会一个人孤单的,丫头马上就跟着您来,就跟着您来!”
说话的声音停止,剩下的就只是嘤嘤的哭泣声。这声音由远及近,此刻像是就俯在于蕊的耳边一样。于蕊身子有些发麻,不知道是因为这近在咫尺的哭声还是因为自己冻的僵硬如同木头棍子一样的四肢。耳边的哭声持续了很久很久,于蕊无心去听,是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睁眼睛这件事情上。直到压在眼皮上的重物一点一点的变轻,拉开一条缝隙,能看的到微弱的光。于蕊的手指抖了抖,不知道是借了哪里的力气,还是一条缝隙的眼睛,竟然是一下子全部睁开来。
于蕊刚睁开眼睛时,只觉着光亮十分的刺眼。想要抬手去遮却发现,四肢仍是僵硬的动弹不得,所以只得稍眯了眼睛来躲避强光。
“咣当”一声,是硬物掉落的声音,很清脆,于蕊本想着循着声音去看,可是脑袋也同四肢一样像是被钉在了砧板上。于蕊很是郁闷,不过现在这种状态要比她刚刚只能听得到声音强的太多了。代替了哭声的是非常清晰的争吵的声音,现在的于蕊不用很用力也能听的真切。
“丫头,你怎么如此傻!如若小姐在天有灵,你让她如何走的安心!”
“呜呜呜呜,你为什么要拦着我?虽然你我都是下人的孩子,可是小姐待我们如同家人。就算她在老爷夫人面前看尽冷色,但是却对我们爱护有加,生怕我们因为她而受其他家仆的欺负。呜呜呜,如今小姐已去了,丫头再无活下去的勇气,只愿死后仍旧可以跟随小姐,陪伴小姐!”
“你就只记着小姐,可曾还记着有个我这样的亲大哥?!你若随着小姐去了,让大哥死后用怎样的颜面去见爹娘!”
“我不管,现下我顾不得大哥!你别拦着我,你放开!”
接着是爬行,跌倒,抢夺的声音。然后又是‘咣当’一声,最后是那个叫丫头的女孩子的叫喊声。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放我下来..”
声音渐渐远去,四周只剩下风的呼啸声。由于眼睛微眯了有一会儿,对于强光,于磊觉得应该可以适应了,所以慢慢的将眼睛睁开。
棉花糖一样一团一团窝丝的冰顶,挂满了倒圆锥形乳白色的冰笋。每个乳白色的冰笋下尖上都镶嵌着八个棱面的黄色铜镜。于蕊眼睛仔细的看着她视线范围内的那一方奇景,惊讶的倒吸了口空气。只见正对着她的冰笋下的铜镜子里照应出来了一张明艳却陌生的女子面孔。于蕊眨眨眼睛,那铜镜中的人就眨眨眼睛;于蕊眼珠向左,又向右的慢慢移动了三四回,那铜镜中的人眼珠就向左,又向右的慢慢移动了三四回;
于蕊吞了口口水,使劲儿的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镜子。汗,她刚刚到底是看到了什么?一个看似有些年头的冰洞,貌似千年才能结成冰笋的冰柱,冰柱上面的铜镜,还有一个不是自己,却能按照自己的指令做出相同动作的女子。
于蕊闭着眼睛,她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首先,她死了,在北京的一家小医院里,这是事实。然后她的魂从身体中分离出来,看到了被医生宣告死亡的自己,也不是做梦。再然后她看到了一道金光,那道光很吸引自己所以她就走进了金光里。她本想着再睁开眼睛所看到的景象会是白云缭绕的仙庭或者是凶神恶煞的牛头马面,可是没想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大冰洞!冰洞就算了,她还顶着一张不是自己面貌的脸!等等,刚刚耳边那两个人说的话,什么小姐,什么头七..难道?于蕊脑中一下子灵光一闪,一个大胆又扯淡的想法出现在了她的脑子中。难道说自己也许是像电视剧中的女主角一样,灵魂穿越了?!为了证实这个大胆又扯淡的假设,于蕊重新睁开双眼。这回她很仔细很仔细的观察着铜镜中的这个五官长得非常清秀的陌生女子。
如柳的茶色弯眉、黑亮有神的大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内扣的双眼皮、短小可爱的眼苔、高挺的鼻梁、樱桃般的朱唇,如此细致的五官镶嵌在鹅蛋形状的白皙的面颊上,真的是说不出的好看。额前碎碎的刘海,一字形状的盘发。左边插一支银鎏金珍珠点红色玛瑙钗,右边插一支点了绿翠的银色花发簪,正中间则戴着一顶不大不小刚刚能露出两边花钗的金色琉璃粉玉髓蝶恋花冠。而花冠两边垂下的长长的银色串彩色珠子流苏,正好落在耳朵上,以至于于蕊对于耳朵上的配饰看的不是十分的清楚。于蕊本能的就抬了手将落在耳朵上的流苏扫了下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四肢竟然可以活动自如了,这对于一直处于僵硬状态的于蕊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于蕊也顾不得去看铜镜中耳朵上到底是佩戴了怎样的饰品,腰部用力坐了起来。
一瞬间的发力,于蕊脑袋有点供血不足,眼前是黑了一下。头上的配饰仿若有千金重量,更是压得自己抬不起头,于蕊赶忙用手去扶住脑袋。于蕊用手摸索着头上的珠钗想要试着拔出来,却发现这珠钗在头发里面像是扣死的,如若没人帮忙,戴着珠钗的人是没办法自己拔下来的。于蕊又拔了拔头上戴着的花冠,那花冠也同珠钗一样,于蕊都将头发扯的有些凌乱了,可那花冠还是纹丝未动。于蕊见扯不下来,也是无奈,头重的很,只得一只手扶着脖颈转头去看自己的周围。
于蕊看的很快,眼睛扫了一周,嘴巴就张成鹅蛋那么大,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口中自语道“天呐,这里到底是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