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当我忧郁的眼神,在父亲的那只小箱子里停落的一个瞬间,心便碎了。
那只小箱子遗留在父亲的故居。庭院深深,又已然荒芜了四季,北风过处布满着刺骨的苍凉。父亲在春天离世的,此前几十年这里是花果遍地生的百草园吧?!至于十几间堂屋,正如想象,而今是四处盘结着蛛网,于是父亲的那只小箱子也似乎尘封过了一个世纪。
父亲曾亲手打制过许多那样的小箱子,这在他根本不算难事。木器、机械、农具、土建、编织、电工,诸如此类传统的行业和工种,父亲几乎无一不通。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父亲修理不了的家什。但现在角角落落里散落的家什和工具没有人再去动一动了,如同一度被蛛网封存的那只小箱子一样。
我是为母亲寻找父亲遗留下来的一样东西才想到打开那只小箱子的。箱子并未加锁,我拿父亲用过几十年的一只鸡毛掸子拂去灰尘和蛛网,然后轻轻将箱盖掀开来。
实际上,那只小箱子同其它箱子柜子一样,父亲生前是不允许我们随意打开的。父亲所有的箱子总是分门别类,条理而规整。直到当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母亲和姐姐们打开了那些箱子,我想她们一定是得到了父亲的“默许”。多年来,大家习惯于父亲的沉默,如今只能权当我们的生活中仍在继续着父亲的沉默了。
父亲曾经不允许随意打开他的箱子,是因为箱子里都是他自己的东西。我不知道要打开的那只小箱子里还会有父亲的什么遗物,而我无论如何都不情愿打开储藏在其中的任何记忆!物是人非,情何以堪呵?
箱盖到底是掀开了。我开始翻检着其中的每一件东西,尔后又禁不住失声哭出来。
父亲的那只小箱子里居然都是我的东西,我的曾经自以为永远不再有用或者有用而以为永远丢失的东西。小学时获得的奖状,中学时创办的校报,大学时发表的文章,近年来废弃不用的旧版记者证,更多的是各个时期的各种证章。甚至还有我在早年从外地发回的几封函件。
这是父亲那只小箱子里所有的秘密;原来被父亲视为财富而珍藏在自己箱底的就是小儿子多年来无意留存的一张奖状、一篇习作、一个证章。而现在,父亲那只小箱子足以成为他的小儿子一生一世无上的财富。
陈留根眼圈一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要给肖意磕头,肖意慌忙把他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