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整座书院都笼罩在一片朦朦胧胧当中，雾气很大，石头，树木，花草都被露水打湿了。
林辉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最后一桶水倒入了后厨的瓮中。然后摸了摸身上被水打湿的衣服，索性脱了短衫，将其捆在腰间，裸露着一身流线型的结实肌肉，再到后院去劈柴。
咔!咔!咔!伴随着节奏分明的声响，斧头一起一落，一下，一下，又一下，木柴应声而裂。
要完成卫先生的惩戒并不轻松，陆元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林辉就要早早起来，从水井里担起足足十多瓮的水，然后再去砍上一堆柴火，每天耗在这两件事情上的时间就得一个时辰，在一顿辛劳之后林辉还要赶上演武场上的晨练，这三个月以来，虽然的确辛苦，但林辉的身体较之以前更要精壮不少。
林辉拿着的斧头，是铁匠铺里三十个铜板买来的，寻常山野村夫上山劈柴的标配。这已经是他换的第二把斧头了，供应书院后厨的柴禾着实不少，垒起来像个小丘。说起来，林辉倒是想为自己准备好帝国军队统一配置的战斧，可惜以大秦治军之严，这种想法就只能在脑子里打打转而已。再过一个星期，林辉挑水砍柴的日子就到头了。姑且算这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林辉就可以认真投入到结业大考的复习当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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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书院每年有两场至关重要的考试，一场是入学试，在每年的三月份前后，一场是结业考，安排在每年六月份左右。
入学试倒也罢了，面向十一二岁的稚童，只是挑一些基本的蒙学问题，保证学生的底子不至于太差。
而结业大考却是个让学生头疼的玩意，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由于御科成本太大，并不算做书院的常规课程，至于其他的五项，俱是大考的内容。
幸好结业考只是针对那些在书院已经求学三年的学生，这才使得书院的学子不至于人人自危。
入学一年，和林辉同期的学子还没亲眼见过前辈们经历大考，但是经过一年的耳濡目染，林辉和陆元这帮人也算大致有个概念。谁都不会自信到觉得自己能够轻松通过这场考验。要知道这些年来，等三年时间临了，大批人马叫嚣着杀出书院的时候，大考五科成绩还不入流的学子还屡见不鲜。
纵使如此，大多数的学子也希望将来能在结业考上搏出个好成绩。
这就是为什么当听说林辉打算提前参加结业大考时，很多人都表现出了不屑和嘲讽的态度。林辉，他算哪根葱？数遍书院里各方面的人才，都找不到这个名字。
论修行，书院里当属陈鸿生一骑绝尘。虽说自打陈鸿生走后，书院里就没了能挑大梁的人物，但是陈鹤，马东，刘云等人均感悟了气感，在书院三四百人中同样出类拔萃。
论乐科，书院里同样藏着一位不可小觑的人物，姬如风。他的琴艺早已经登堂入室，就算是乐科的老师面对他的琴声都会自叹弗如，实际上，姬如风很久以前就已经在未央城里薄有微名，甚至有王公贵族子弟愿意折节下交。不过因为书院的规矩，姬如风还是得在书院呆够三年。
这也难怪林辉的举动并不被人看好，在众人眼里，连姬如风都不敢违背书院的规矩，林辉这个粉粉嫩嫩的小新人只怕是一时间脑袋发热，才敢去参加大考。
至于礼射书数四科，书院老生里自然也有能够独挡一面的人物，各有千秋。只怕到时候的榜首之争就落在了这些人身上。
关于这个榜首之争，在诸多学子中间早有议论，甚至有些家里经商的学子，凭着脑袋灵活，资金雄厚，做起了那赌博的营生，时间一长，怕是书院半数的学生都下了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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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书院其他学子的态度，林辉不置可否。毕竟考试这种事情，由来是自家的钟，自家敲。
可是先生们的态度，林辉可不敢模棱两可。
那天，卫先生已经跟他说得很明白了，虽然确实有这个章程，但提前结业这种事情，在书院这么多年来，你林辉还是头一个，到如今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先生们拦不住，更不屑去拦。毕竟学生有这样的勇气，为人师的也无话可言。可是话说到这份上，大多数先生都有个心思，你林辉往日表现只算中等，更何况只学了一年，要是凭着一腔热血就能迈出书院，那我们这些勤勤恳恳的老家伙倒教个什么劲头。你要想提前结业，好，没问题，就靠自己本事，针对你的考核恐怕还要难一些，杀威棒这种东西，谁还能比先生们用得更熟练？你若是表现的好，那么风轻云淡，诸事不提，若是表现不好，莫怪这帮先生折你的面子，把你当做那儆猴的鸡。
林辉自己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他本来就没有想过走什么捷径。那些平日里撂下的书籍，一一捡起来就是。现在，除了晨练，林辉就没出现在任何先生的课堂，整天窝在房间里自学，而先生们恐怕把满腔火气都憋在肚子里，留待大考的那天再发泄出来，倒也是没人计较林辉逃课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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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灯焰摇曳。坐了近乎一天，终于翻完了一本《周礼》，林辉觉得身体有些僵，索性就站起来活动活动了下筋骨。看到油灯已经近乎黯淡，林辉想了想，干脆就洗漱上床。可是却并没有休息，而是盘膝坐在床上，叩齿三十有六，两手心掩耳，用手指轻轻弹击后脑，左右各二十四次，这正是书院传授养心经的内容。
事到如今，林辉的修行之心已定，但发愁的是手头上并没有半点货色。这养心经已经是林辉唯一能看得到的希望了。
次日清晨，等林辉忙完挑水砍柴的事情，就急匆匆地赶到了演武场。
他的对手是陆元，这种自由搭配的法子倒是一直都让林辉很喜欢。
陆元还是那副惫懒的样子，林辉知道，对陆元而言，每天起来都得干一架这种习惯太恼火了。
“辉哥儿，你复习的怎么样了？”一板一眼地过招之间，陆元笑嘻嘻地问道“不对，是预习。”
“我怎么听到有八哥在叫？”林辉又摇了摇头，轻笑道“瞧我这耳朵，不是八哥，是老母鸡，又胖又懒，还飞不起来。”
陆元闻言，眼睛瞪大了些，当然，就陆元的两只小眼睛，再如何变大也不过是绿豆和黄豆尺寸之间的差距。他压着嗓子低声道：“母鸡？母鸡！就咱这英姿飒爽的体态，再怎么不济都该是只雄**，鸡中之王那种，杠杠的。老母鸡太侮辱人了，叔可忍婶婶都不能忍啊。”
林辉闻言，不自觉笑了起来，这句话还是他教给陆元的，这种篡改经典的做法实在是深得陆元之心啊。
不料，卫先生刚好盯上了林辉。实际上，卫天青是不会承认他最近是一直在留意林辉的。
演武场上的这帮小子，自然有着少年人活泼外向的天性，但是最近几个月卫天青和林辉更深入地打过两三次交道以后，他自己也算明白了，林辉这小子，和一般学生不同，看似平凡谦恭的外表，骨子里却有股扭劲，作为一个富家子，一百天挑水砍柴的日子硬生生一句抱怨都没有的杠了下来。
愈是这样，卫天青还非得给这小子找点事做，不能让他过得太欢快。
琢磨了一下，卫天青高声叫道：“停！”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伸出了食指，指向林辉，笑嘻嘻地问道：“很轻松是不？笑得很开心。”
陆元抬起头，拧着脖子，刚想说点什么，就被林辉扯住了衣角。
看到这俩人的小动作，卫天青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挑了挑眉毛，道：“既然这么厉害，就给大家示范示范吧。”说到这里，卫天青看向另外一个学生，道：“刘云，出来和林辉过两招。”
只见一个一身灰衣，相貌堂堂的少年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双手一拱，揖了一礼，轻声答道：“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