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书本和概念并不能完全充当日常生活的解说员。对于一个天生就双目失明的人来说,我们绝对无法描绘我们亲眼目睹的一切。只有游泳者才知道游泳的乐趣,非游泳者即使看了几百本书也不可能对游泳有真正的理解。精神变态者绝不会知道爱的欢乐。年轻人只有自己成为父母时才会充分体会和理解父母的苦心,然后很有感触地说:“我过去怎么那么不懂事。”我的牙痛感觉和你的牙痛不同。诸如此类。也许更好的说法是,一切生活首先都必须通过经验达到认识。没有什么能替代经验的东西,一点也没有。
经验的世界可以用两种语言描述,一种是主观的、现象学的;另一种是客观的、“朴素论的”。每一种都是可以接近日常生活的语言,但两者都无法充分说明生活。每一种都有它的效用,两者都是必需的。
心理治疗家早已懂得如何区分这两种语言,并且还会根据不同情况加以利用。例如,在分析人际关系时,他们试图教患者说,“在你的面前我不知怎么总觉得自己低一头”,不带有谴责或向对方投射恼怒之意,而不说“你不喜欢我”,“你认为你比我强”,“别想支配我”,或“你为什么以愚弄我为乐”即他们教患者在自身内部体验自己的情感,而不是自动机械地向外部投射情感,象大多数人所做的那样。
交流和认识的一切其他附件,即言词、标签、象征、理论、公式、科学,只有在人们有了丰富的经验和认识以后才有效用。认识领域中最基本的是经历的知识。所有的一切正如银行和银行家,或者是会计系统、支票、纸币,这些东西全都是无效用的,除非有现金可供兑换、运筹、积蓄和调用。
要想使这一真理扩大范围,突破原有的界限,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例如,虽然无法向先天盲人描述红色,但这并不表明文字是无用的。
当同那些已有某些经验的人交往时,文字是传递和分享情感的极佳手段。戒酒者协会,戒赌者协会,辛那侬,和其他此类型组织中的人已证明两点:
第一,在缺乏经验时,文字之间的交流显得很无用;
第二,在共有某一经验的人之间,文字交流却十分有效。
女儿只有等到她们自己生孩子的时候,才能“理解”她们的母亲,以至于和母亲建立充分的亲情。更夸张一点来说:在组织和整理经验的重负和超验的世界时,文字和概念是绝对必需的,超验的世界是经验向我们通报的。
除此之外,如果再加上初级过程的整个世界,加上无意识和前意识,加上隐喻交流和非言语交流,如在两舞伴之间,我们便得到一个更丰富的画面。它说明,经验的知识是必要的,但还不是一切,是不充分的。
因此,我们要尽可能避免经验知识和概念知识的分割与对立。在我看来,经验知识先于言语、概念知识,但两者在层次上是融合在一起,并且是相互需要的。没有人敢于在任何一种认识活动中过于独特。研究表明,保留心灵的科学比排除经验资料的科学更强有力。
很显然,这种看法根本不会以任何方式与“微观的”行为主义相对立,后者是关于知识可靠水平的学说,认为公众的知识在许多方面理所当然都比个人的和主观的知识更值得信赖,并更恒久不变。
心理学家们对于纯粹内省主义的缺陷已经太熟悉了。
我们对于有妨碍认识真理的幻觉、妄想、错觉、否认、压抑和其他防御手段都相当了解。由于你没有我的压抑和错觉,那么,对我的主观经验和你的经验进行比较,就成为一种易行而显然有效滤除我内心防御因素的歪曲影响的方法。你可以把这称为最简便的一种真实验证。这是向核对知识迈出的第一步——弄清它确实是共同具有的,而不是一种幻觉。
这也是马斯洛提出以下两种观点的原因所在,他认为:首先,心理学问题大都确实可以并应该从现象学开始,而不是从客观的、实验的、行为实验室技术开始。其次,我们必须从现象学的开端继续迫进到客观的、实验的行为实验室方法。他总觉得,这是一条正规的、通常的途径,即从一个较不可靠的开端上升到一个更可靠的知识水平。
例如,若从一开始就用物理学的方法进行科学研究会变得太琐细,对仅仅略知一二的事太苛求,就象探索一个大陆用一柄镊子和一个放大镜一样。但如果局限于现象学方法也是不可取的,那会变得满足于较低程度的确定性和可靠性,而不是力争上升到实际上可以达到的较高一级的水平。
很多年来,在认识活动之前,临床和实验心理学首先把成为优艉认识者的问题提作的中心地位。不仅种种心理病态,而且较“正常的”未满足的需要、深藏的畏惧“正常”或一般人格特有的防御手段,都会有歪曲认识的力量,这种歪曲作用远比20世经前人类所能设想的要大得多。
毫无疑问,我们已经从临床和人格学的经验中了解到,心理健康的改善能使人性或健康的一条很好的途径是自知,对自己的深刻了解和诚实态度。
总之,无论是在逻辑学上还是在心理学上,诚实地认识自己都先于认识外部世界,经验的知识先于旁观的知识。假如你要观察世界,那么,首先你应该尽可能使你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观察家。这里的意义可以理解为:使你自己成为一个好的认识工具;要把你自己认识得清清楚楚,就象你会选择最适合你观察的显微镜一样;要尽你的可最大能变得无畏、诚实、认真和自我超越。正由于大多数人(或科学家)不能尽力做到无畏、自我超越、无私、诚实或献身于事业,所以大多数人不能成为胜任的认识者,象他们本来能够做到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