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她的屋子里大夫走了出来,我叫住神色凝重的管家,问。
管家摇摇头万般复杂的看着我,“王,四夫人她,她……”等不及听管家吞吐的说话,我冲进去一看,穆柒柒脸色苍白躺在那里,不远处还有一盆鲜红的血水。
“柒柒!”我抱着她,她的身子摇摇欲坠,“你怎么了?”
“韩瑄方,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为你生下一个孩子,可是我这身子却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对不起。”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却努力的笑着。
我是有多久不去关心她,没想从她怀孕到流产我既一概不知。
“王,四夫人天生患有血症不宜怀孕,她一直瞒着你,没想今日……”管家强忍眼泪落了下来。
“大夫怎么说?”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还活着。
“大夫说,熬不过一月。”
管家的话像沉重的斧头砍伐我的思绪和心,“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管家的沉默告诉了我我无法接受的事实,我才刚刚懂得去爱,怎么可能?
“韩瑄方,带我去鹤山好不好,我想菩提树该开花了。”她努力的笑,像朵苍白的梅随着冬雪消失。
“好,好……鹤山七绝古刹有颗治百病的舍利,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去,我带你去。”我隐忍着泪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穆柒柒,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能有事。我背着她登鹤山,路过百佛塔抵达菩提树下。
“韩瑄方,把我放下来。”她在我背后很努力的说话,每一个字只出不进气。我抱她在怀,她抬头看着菩提树微扬嘴角,勉强的笑着,“这是我们相遇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我不敢低头看她,怕盈眶的眼泪会落下。
“你也在树下吃了我的情意合,那是我向佛祖求来的姻缘。”她艰难的吞咽了下,继续说,“起初我并不觉得一块看似普通的点心有多灵验,但是见到你的那刻我相信了,我相信佛祖赐予的缘分,可惜……”她的泪迎风落下,“到最后我还没有听到你说喜欢我。我虽是桦桑人,但从九岁开始每年春天都会到这颗菩提树下来看菩提树开花,将我的喜怒哀乐告之于它,看见它开花好像是被我的喜怒哀乐灌溉才开的那么漂亮,年年如此。十三岁的时候任性的在树上刻下我的名字,告诉所有人这颗树归我所有。真好。看样子还能赶上第八次看它开花。而我,已经没有烦恼可以告之了。”她一口气没有提起来,喷出来的血染上了菩提树。
“柒柒!”将她身子要滑落,我赶忙坐下抱她在怀中,刺骨的冷意袭来,而我的泪水却滚烫滴落,“你再等等,等我去求舍利。”
“韩瑄方,你怎么那么傻,如果舍利真能治得了百病,还轮得到给我吗?那只是求佛之人的一个念想寄托。”她依旧在笑,只是笑容单薄无力,我擦掉她脸上的血,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个字,“瑄方,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喜欢我吗?”她又溢出了一口血,半睡半醒着。
我频频点头,“韩瑄方……喜欢……穆柒柒。”我好像用了大半辈子来说出喜欢,只是说出喜欢就要失去。
“时间还没到,韩王,我赢了,我赢了……”她开心的笑着,她伸手要摸我的脸,“瑄方,要记住,等来年菩提树开……”她用力咽下口中血,“开花……我就来……接~你~”她冰凉的手指从我脸颊滑落,沉静的睡去,像朵紫色莲花埋葬在冬天,遗忘在春天。
“柒柒,我,等你!”我将还有余温的她抱在怀里,久久无法接受她离开我的事实。
柒柒,是你教会了我如何去爱一个人,既然是佛祖定的缘分,为何佛祖又将你从我身边夺去?
本应该开花的菩提树,一夜之间树叶全部凋零,带走了柒柒的全部喜怒哀乐,枯树再未回春。
“王,大夫人逃走了!”管家找到我时,我依旧在枯萎的菩提树下抱着柒柒的尸体,“原来大夫人和下人**怀了身孕,被四夫人发现了。”
这一生,我好像都在错,错到想弥补都没有机会,错到想道歉都没有机会。
“柒柒,我就在这里陪你,等你来接我。”我微笑的看着睡着的她,我轻轻的将她搁下,从衣袖中本想拿出玉佩,却也带出了一把匕首,匕首发着红色的光。
我是游仙山的逐梦人岳楹,我在韩瑄方的梦里。出了他身体拾起魂殇匕,我看见他把玉佩搁在柒柒姑娘的腰间,然后再抱起她往山的更深处走去,魂殇匕的红光在消失,我该回去了,无净大师遗忘的想必都已想起。
醒来时,夕阳还未下山,我依旧在菩提树下,脸颊有没干的泪水。
“你怎么在梦中哭了?”大石头伸手擦去了我脸上的眼泪。
“大石头!”我倾身抱着他,哭得更加厉害,“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告诉你,好多好多。”
就如柒柒姑娘一样,喜欢一个人要告诉他,想要做一件事就必须立刻去做,谁知道下一刻会变成怎样?或许明天我就见不到大石头了。
“怎么了吗?”他单手轻抚我的背脊,试图安慰我。
“穆柒柒死了,死在这颗树下。”我控制不了我的情绪,泪如雨下。看到柒柒姑娘的爱,我仿佛看见了执着爱着大石头的自己。
“我本想皈依佛门,但是七觉古刹的方丈大师说我执念太深,虽已剃度出家,但是要靠佛门的戒尺忘却前程旧事。从那日起,我早上鞭打自己十次,下午鞭打十次,周而复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想无净大师也跟着醒来,他讽刺的嘲笑自己,“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无净大师!”我试着平复自己的情绪,边吸着鼻子边看着他,“我不懂,柒柒姑娘有血症为什么就会死?”
“有血症本不会死,错就错在我让她怀了我的孩子,患血症之人,若是大量流血是止不住的。”无净大师全想起来了,我看见他的眼中泛着泪光,“她已经一个人撑了好久,好久。”
大石头将我扶起后,接着去扶无净大师,我继续问着,“所以柒柒姑娘早就知道自己有这个病,却坚持怀你的孩子。”
“是吧?”他不确定,却将手抚摸着那颗枯萎的菩提树,好像菩提树就是柒柒姑娘,他是在问柒柒姑娘吗?
“无净大师,你将柒柒姑娘葬在哪里了?”
“就在这里,我将她的骨灰洒在了这菩提树下,可惜这么多年它还没来接我。难道是我忘记了吗,柒柒?”他依旧对着树说话。
我随后在树干上找到了柒柒姑娘十三岁时刻下的名字,歪歪扭扭的三个字:穆柒柒。
我胸口被他们的故事压着疼,干脆拉着大石头离开,让无净大师好好和“柒柒姑娘”独处,顺便我也去溪畔吹吹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