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只能走第二步了。
法庭本来是个争权利、讲公理的地方,但是老百姓都怕打官司,“律师”两个字是和官司连在一起的,上法庭,吃官司,那还了得,不管输赢,首先是件丢人的事。唐人杰让徐晓岚把函上的“律师”两个字加粗,加黑,打得大大的,在视觉上造成一种强烈的冲击,言下之意:不交物业费,就到法院起诉!这一招就灵验不少,律师函发出去后,有一百多户业主主动到银行交了费。
帐户里面一下子进来了四十多万元,物业公司的张菊非常高兴,唐人杰这天找到她,她开始殷勤地给唐人杰泡茶,并夸奖唐人杰工作干得好,律师就是任性,有律师,住户就服气了,借着她高兴,唐人试探道:“张经理,你看已经这么多钱入帐里,能不能支取这部分10%的律师给我们,你知道,我们一天不停地打电话,还有车旅费,已经垫付不少啦。”
一听要支取,张菊脸色就变了,口气也粗了起来:“我这里还有很多栽花、种草的工程款没付,环卫和保安工人的工资也拖欠着呢,我要先支付给他们。至于你这里,不是说好的吗,全部收回物业费,一起支付向有财的赔偿款和你的律师费。还有一百多户没交呢,又不是收回来不给你,再说,我也不敢毁约啦,你是律师,我怕啦,不过,你既然是律师,也该遵守合约吧。”
几句话倒把唐人杰噎着了,也让他很生气,妈的,一没要完就翻脸,别看这半老徐娘,口才还很不错的,主要是自己也不占理,人家不给情面,也没办法。
回去和徐晓岚一说,徐晓岚戳着他的额头:“你呀,还是阳城著名律师,被老女人打败了哈!”
“切!这著名不是你封的吗?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阳城著名律师了?”
徐晓岚嘲讽道:“我给你封的这个算小的,你自己可是——”
徐晓岚学着他的口气:“我唐人杰,人中之杰,我一定会做华夏最好的律师,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做国际一流律师,让世界大同,没有冤案错案!”
一席话惹得唐人杰哈哈大笑,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有个女友真是好,在你生气的时候逗你笑,让你放松,其实要说辛苦,其实徐晓岚比自己更有过之而不及,那些繁琐的事情都是她在做。
唐人杰感动地揽住她的腰,两个人默默享受了一会对方的温柔,唐人杰才问道:“还有多少户没有交?欠款金额是多少?”
“还有一百六十七户,总共欠款三十七万八千二百五十八元七毛。”
徐晓岚脱口而出,唐人杰不禁大为佩服,这可是精确到小数点后面一位数了,而且是他们计费的最后一位了,这丫的不光人长得漂亮,这计算能力、记忆能力更是一流,自己有了这个助理,不,这个恋人,可真是天大的服气。
剩下的这些人都是“钉子户”,比较难对付,徐晓岚问唐人杰怎么办,起诉工作是不是要继续?
唐人杰咬牙道:“一切按计划进行,虎口拔牙,我就不信他敢不给,敢欠律师的钱?”
“是欠物管的钱,你这个律师,把公家的家也当作私人的钱啦。”徐晓岚娇笑道。
“你呀!”唐人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戏谑道:“就如你的脸现在是我的脸,物业公司的钱,现在也是我们在代管。”
徐晓岚面色绯红,嗔怒道:“没个正经,好了,今天你受委屈了,我熬好排骨汤啦,去喝吧。”
唐人杰决定去拜访一下这些“钉子户”,既然要和这些人在法庭上见面,那么摸下底很有必要,他让徐晓岚拿来欠费花名册。
他随意地翻阅着这些户主的信息,突然,其中一个户主吸引了他的兴趣——
户名:雅园2202,
户主:花成学,
工作单位:阳城市建安公司。
“花成学,花成学……”
唐人杰讷讷地念着,怎么这个名字好像在哪见过?他在大脑极力地搜索着,猛然灵光一闪,莫非是他?
唐人杰把花名册一扔,抬腿就往外走,徐晓岚叫道:“喂,汤熬好的,你喝完再去啦,等会我陪你去嘛!”
“我不饿,我先去工作了。”唐人杰头也不回,“你也不要去了,拜访客户这种跑腿的事情,还是我做吧,你就在家好好研究你的法律,整理资料,搞好内务吧。”
他心里有个想法,不想让徐晓岚参与进来,他在徐晓岚脸上轻轻亲了一口,“乖,我走了。”
徐晓岚红着脸,也知道他是工作疯,便没再坚持,只是叮嘱他早去早回。
唐人杰开车直扑宜居公司,现在他已经是公司的熟人了,黄二狗几个保安笑咪、咪地打了招呼,他直接就让黄二狗带他去了小区“雅园”这栋楼,然后让黄二狗回去,他直接上了22楼。
敲门,没人应答。
妈的,大概没在家,这小区物业费怎么收啦,这么多人都不住。
唐人杰站在门外,真有点乘兴而来,兴未尽也要返的感觉,正打算要不要再等待一下,或者问问隔壁的住户的时候,他已经转身站在对面住户门边,他想想有些犹豫,城市楼盘,就算邻居,多半都没有走动,有的住了三五年,还是互不相识,问有有用吗?管他的,问问也无妨,万一人家认识呢。他准备敲门了,突然身后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回头一看,只看到一个背部,一个头发蓬松的老奶奶,正在开门。
“老人家,你住这里吗?”
唐人杰一步就走到老奶奶身边,心里还再想这奶奶步子好轻,上楼了自己都没觉察到,老奶奶一回头,两个人同时惊讶起来。
“老人家,原来是你?”
老人温和地说,这老奶奶不是别的,就是他和黎晴在陵园遇到的那个讨钱的老奶奶。
不用说,老奶奶住在这里,虽然不算是什么高档小区,但能够在城市有住房的,自然都有一定的经济实力,看来洪学铭当时说老奶奶是骗子,是真的了。
老奶奶老脸一红,看来她也认出了唐人杰,听洪学铭说她骗了不少人,能够记得唐人杰,估计是当天唐人杰给得太多了,三百元,确实会让她有心或者无心重点记住的。她有些尴尬地说:“恩人!你找谁呀?对面这家没人住的。”
“老人家,恩人就免了,你一大把年纪了……”
唐人杰虽然没说完,但老奶奶一听,也听说唐人杰有些讽刺的意思,这么大年纪,还去行骗?她有些惭愧地说:“恩人,我也没办法,儿子不管我,我……”
“不,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想问的是,你儿子是不是花成学?”唐人杰大度地问。
老奶奶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认识我儿子?”
唐人杰老实地说不认识,他是物管的代理律师,想来调查住户怎么不肯交物业费,在老人面前,他不愿意说谎。
“进来说话吧。”老奶奶知道在门外不方面说,打开房门,唐人杰扶着她走了进去。
进去一看,房子很大,却空荡荡的,客厅倒是摆着几张沙发,但除了沙发,电视什么的都没有,就连饮水机也没有,老奶奶要去烧开水,唐人杰止住她,扶她在沙发上坐下,说问几句话就走。
“老人家,你别生气啊,我想问一下,你怎么要跑到陵园去?”唐人杰一进屋,就有心里想洪学铭说她儿子不管他是真的,但他想听听具体情况。
“我上辈子作孽啊,生下个不孝的儿子……”老奶奶眼泪汪汪,悲愤地说,接着打开了话匣子……
老奶奶说,她和她老头子就花成学一个独生子,打小娇生惯养,花成学自小就好吃懒做,书也不好好读,专门结交社会上的混混,不过在上世纪大开放的年代,花成学和寨子上几个不安分的青年人,跑出去混了几年,竟然发了,后来跑物流,包工程,什么都干,也在城里买了几处房子,把她们接到城里来住。
“开始他对我们还很好,自从他的车给他手下那个人用,后来出了车祸,正好我家老头子撞见,老头子良心上过不去,要去作证,被他反锁在家里,饿了几天,死了!我要去告他,他就打我,我想想,毕竟他是我儿子,就算了。这孽种,出了这种事,就不管我了,哎,都是我上辈子造孽啊!”
老奶奶拉拉杂杂,东拉西扯,颠三倒四,但唐人杰还是听明白了,而且震惊了。真是无巧不成书,花成学的老爹,竟然是了他的司机——也就是洪天放撞死向有财的目击证人,只可惜死了,还是让儿子活活饿死的!他为什么要狠心这么做啊?难道,这个案子真的不是一般的交通肇事,其中有什么阴谋?
唐人杰心里有些乱,不行,得找到这个花成学!
老奶奶说他儿子已经没在阳城了,他那个公司本来就是假的,挂的是他的名字,其实老板并不是他,儿子现在也没和她联系,她也找不到他,所以才出去行骗过日子。
看到老奶奶着实可怜,唐人杰叹口气,又给老奶奶扔了一百元钱,告辞出来。
找谁调查花成学呢?唐人杰站在小区里面,边走边想,感觉自己真是缺乏人脉,他想到王春来,如果她肯帮助,再说花成学饿死他父亲,算是刑事案件,直接报案吧。
他拿出手机,在要按键的时候,才暗笑自己,哪里有王春来的电话呀?转念一想,就算有,真能报案吗,老奶奶的男人已经死了好一段时间了,可谓死无对证,老奶奶说的饿死,也不过一面之辞,能采信吗?而且老奶奶在烈士陵园行骗,这是已经证实了的事实,恐怕她即使说的是真的,别人也会信为是她博取同情的谎言。再说,她说的真的是真的吗?
凭直觉,唐人杰觉得应该是真的,可是直觉有用法,政法机会要的是证据,不是推测,更不是直觉,所谓疑罪从无,这个甚至连怀疑都无从谈起,只是自己直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