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韩苗苗
到达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不知在两个小时的时差作用下,是否还有人与我的到来一样醒着。机翼下的城市是一片灯的海洋,那片灯海是带着冲击力扑进眼帘的,飞行的过程中,我一直把脸颊贴在舷窗上,看着陌生的城市无边的延伸,仿佛没有尽头,曾经留下过我足迹的街巷已经不在了吧,那年岁月里的故事早已被刷新,没有人能觅到我的气息。
这个夜晚在奔波中来临,又在奔波中结束,从一个城市飞临另一个城市,平稳的飞行中,时间和空间显出明显的不对等,距离早已不能成为阻挡我们相见的借口。可你我仍然天涯。
虽然是夜航,还是可以清楚的看见机翼下厚厚的云层,飞机拉起经过厚厚堆积的雨云时,强烈的颠簸让许多人从聒噪中安静下来,身边打着小呼睡得正香的男人也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四周,而我却始终把脸贴在舷窗上,其实在那一刻,我心内也升起过一丝不详,却不慌乱。第一次飞行产生过的恐惧早已不在,枯燥无味的飞行过程,我用笔拾缀着回忆和期冀,为此行设计一些浪漫的格式。
雨在该来的时候如期而至,早晨的上海,喧哗声比我预期的还要早就来了,站在窗前,高架桥粗大的水泥柱把视线不断的抬高,正有一列城市轻轨经过,轰响声比寻常的列车轻许多,不多的几节车厢瞬时就从眼前走得远了,只残留的一点余声还被车流和人流声淹没了。
城市的醒来是大张旗鼓的,其实,城市一直就没有睡去,在我睡去的时候。只是因为我掩了双层的窗,听不见罢了。屋子是城市中将人与人隔开最好的屏障了。
零星的雨落了几滴就住了,我来得早了点儿,还不是南方的雨季。
探身出去,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大都行色匆匆,大概也是为着赶时间,年轻女孩子顾不得矜持,边走边大口吃着手里的早点。
前些年来时还能见着的街边摊了不见了,对面的早点铺子里,人进人出,安静的让人激不起食欲,这个城市和那个城市的区别仿佛只有地域和大小,其它的一切都惊人的相似。
”方糕,茯苓糕——定胜糕,薄荷糕——“”白糖嫩佼糕,豆沙煎墩!咸煎饼,猪肠粉——“再也听不到老电影中弄堂里穿梭往来的叫卖声。还有天气热的时候,”栀子花——白兰花!“的叫卖像一曲女高音,清脆而柔美。女孩子素净的衣服上,也染了花的清香,和她们羞怯的笑容一样的质朴。
原本,上海的早晨不正应该是这样的吗?或者,我只能从王安忆的小说里去寻找吧。
落了雨的街道,凉气儿沿着墙面爬上来,不由得打个冷战,春天的江南,也依然会有料峭的春寒。与北方的天相若呢。
却不似北方落了雨空气里满是土腥味儿,树碧绿着,枝叶稀疏,仿佛也是为了便于夏天热空气的流动和发散。
本以为这个季节,江南的早晨已有些闷热,竟然比家里还要冷些。箱子里装着的几条夏裙来的夜里就忙不迭的挂起来,至少在这个早晨,它们是不能随我出现在街上流行的色彩中了。
喝一碗热热的豆浆,心也一起暖了。站在街边的树下,看来去的人,看疾行的车,看不甚明朗的天,看对面窗子里一闪而过的人影。
开车的桂师傅站在酒店门前向我招手,因着心境的回暖,他跛着一只脚略微倾斜的身子也变得像是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