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德斌
在每个中国人的心中,总是有一片江南,水绕桥横,杨柳成荫,而往往只有在文人墨客洞越千古的眼神中才更能看出它不同于一般游人眼中的美丽。也只有在他们笔下的或诗词或歌赋中才能进一步察觉出江南的一片美景。
中国的古典诗词中,江南漠北往往是一组相对的意境,铁马、秋风、塞北与杏花、春雨、江南在中国的地图上不仅仅是地理上的南北相对,更是中国人两种完全不同的精神寄托。江南是缠绵的细雨与安逸的私家园林,而塞北则是刺骨的寒风与大如席的雪花。大漠的狼烟铁骑与江南的摇橹乌篷,在人的脑海中会形成两种丝毫没有联系的景色。前一种奔腾着热血和干燥的灼热的空气,沸腾的热血在胸腔里四处奔突;后一种则氤氲着潮湿的雾气,流淌着清澈的流水。同样一个孤字,大漠孤烟直与江面一孤舟给人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一种是雄浑苍凉,让人想到身穿铠甲的将军执刀立马于茫茫大漠,遥望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一种是空旷飘落,让人想到身披青箬笠、绿蓑衣的渔翁手执一弯钓竿在烟波浩淼中守候那一尾愿意上钩的鱼儿。
江南的景色往往让人想到国画,尤其是那些飘逸的水墨画。人到江南,那种淡淡的色彩就在眼底慢慢晕开,犹如宣纸上泼墨的中国画。淡泊明澈的小桥流水,清逸疏远的老树枯藤,入眼的景色即是画,在心里稍作酝酿便是诗,一幅幅淡泊明志,一首首宁静致远。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火绿如蓝,能不忆江南?白居易用他的诗表达了他对江南的思念与爱慕。如梦幻中的江南美景与闲适的江南生活,让他在回到北方后仍对在杭州任刺史时的时光恋恋不忘。
江南的水,或许可以称作是整个江南文化的载体,是那些才子诗人们脑中流淌的才思,不仅载起飞行的船,也灵动了那些整日忧国忧民的思想。江南的澄澈的水可以让诗人们把官场的累、贬斥的苦暂时放下,让整个身心在清澈的江水中洗去灰尘与负担,留下清新的诗句后继续负重前行。
既然有水,就必然有小桥,有渡船,也有摇橹的女子与悦耳的船歌,有田田的莲叶与采莲的女子。那些咏江南的诗词似乎很少直接去歌颂水的,却总是喜欢称颂那些在水上飘荡的风物。记得刘欢有一首歌,歌名记不大清楚,歌词却是很清晰地记住了”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小桥的旁边是有一条弯弯的小船,弯弯的小船悠悠是那童年的阿娇……“一切都在水边发生,却没有出现一个”水“字,可是仔细想象一下,水却无处不在——那轮弯弯的月亮以及弯弯的小桥都倒映在水面上,在一片月色朦胧中,江南水乡的一切都静静地在水面漂荡。
二十四桥仍在,只是经历了风霜与沧桑之后,桥上真的再也找不到当年曾有丽人站立时吹奏的曲子了。或许水波真的洞晓一切,却是依然无言的一路东去,还有枫桥,在哪个钟声夜半的时候曾夜泊客船,一个失意的诗人隔着船板在江面上辗转反侧,静听身下流水声声,任流水抚慰自己在科举考场上失意的伤痕。江南的桥是如此谙通人性,船又给了在外的旅人以暂时的归宿,而江南的水更是以它特有的絮语渐渐抚平伤痕。
因为有了那飘飘洒洒的雨丝,才有江南那流淌不息的水。不管是春日的桃花细雨,还是夏初的梅子黄时雨,都可以撩起人的愁思。
杜牧曾有感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在江南的烟雨凄迷中,曾有过多少繁华与富贵,又曾有多少才子佳人的凄婉故事。西湖断桥边许仙与白娘子相识于雨中,如果不是那一场雨,如果不是那一把雨伞,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曲折与伤痛了。如果不是一场雨,白娘子仍旧可以自由自在地做她的蛇妖,不用水漫金山,更不用身压雷锋塔之下。烟雨朦胧深处,一把油纸伞从小巷深处款款走来,带来了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也带来了诗人深深的惆怅。在烟雨中走来,又在烟雨中走远,朦胧的或许比直接的更有美感。
纵然烟雨中有许多的故事,又有许多的惆怅,可是总有人可以欣喜地看它美丽的一面。”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志南和尚作为僧人,用他清静的六根去感受江南的春雨,所得出的感想和其他人果然不一样。
梦入江南烟水路,在云烟缭绕的江南水乡行进,在氤氲着水气的江面上是无穷碧的接天莲叶,在莲叶深处似乎还传来袅袅的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