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的上海民居,多是砖木(竹)平房和由平房围成的三合或四合宅院。千篇一律的中客堂、东宿舍、四厢房。鸡犬之舍、水井柴灶和豆棉晒场,曾使它充满了浓厚的乡土气息。这类平房多为聚族而居,宗姓自然成为它的重要符号,如叶家宅、汪家弄、沈家巷等,此类地名尤以南市多见,那里的居民都是本地人,因而较多地保留着“正宗”上海人的文化习俗。
进入近代,上海的居民类型日趋多元化。洋人和上层华人占遍了租界和越界筑路地段的花园洋房与公寓。霞飞路(今淮海中路)西首,尽法人、白俄商肆;虹口狄思威路(今溧阳路)、吴淞路则多日侨。洋房“寓内陈式俱为欧式,钢琴油画,点缀其间……客至狗摇尾以迎”。但是在闸北、沪西、浦东等华界,下层市民则栖身于铁路河浜近旁、废墟荒冢之上的简陋棚户内,药水弄、蕃瓜弄、潭子湾成了苏北人的“世袭领地”。大上海被人为地分割成所谓“上只角”与“下只角”,这两个市井用语显然有着比地域划分更为深层的涵义。
然而,最能代表近代上海住宅和反映都市风情的,恐怕还是那“五方杂处的弄堂”。19世纪70年代,传统的院落住宅开始采用欧洲联排式布局,产生了如宁波路兴仁里的老式石库门弄堂,其后又依次出现了类似九江路九江里的广式住宅、新闸路东西斯文里的新式里弄住宅以及像大陆新村、西新别墅、长春公寓、上方花园那样的花园和公寓式里弄住宅。弄堂房子的结构外观逐步洋化和现代化,弄堂名称的传统色彩也渐次淡化。如早期弄堂都以富贵荣华、仁义道德、吉祥顺平为名,有些石库门的门额上还题着诸如“厚德载福”、“德荫维新”、“积厚流光”一类的古训。但是二三十年代后建造的新式弄堂名字,则多与产权者、马路地名有关,如大陆银行之大陆新村,西摩路(今陕西北路)新闸路之西新别墅等,且有以中英文对照标出的。
早期居民地缘观念重,喜同乡聚居。胡祥翰《上海小志》称“北四川路、武昌路、崇明路、天潼路尽粤人”,“小东门外洋行街多闽人”,“南市内外咸瓜街尽甬人商号,如在宁波”。后迭经迁徙混居,各地人的依食语言互有交流融合,然在许多场合依旧乡音难改、土俗难易。
人口无限,地坡有限,随着各籍人士的大量汇娶,房屋开间也愈造愈狭,天井小如一线,灶披窄仅数尺,楼梯间、夹弄、走廊、阁楼、亭子间、晒台间,处处可隔可搭,一出出“七十二家房客”同时上演。
弄堂里的生活是嘈杂的,生存空间的压缩带来了人际心理的畸变,上海人就在这弄堂里养成了自己独特的习性,是兼容、精明,还是圆滑、势利?抑或两者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