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已深,隐藏在南桂边陲大山深处的一所小兵营结束了一整天的喧哗。
练兵场上还站着一名身材魁梧的战士,上穿一件军绿色的背心,瑟瑟寒风中也感觉不到丝丝凉意,粗壮的双臂抄抱胸前,轻蔑地看着他身前潮湿的沙地上趴着的一名身着军绿色训练服的小战士,小战士脸贴在沙土里,象一只死狗一样一动不动。
“起来,继续啊!”战士伸出脚踢了踢地上小战士的身体,“庄非,非哥,你不是挺能打的么,起来!继续教训教训我啊!”
地上趴着的小战士头无力的动了动,也只是换成另一半脸贴在沙土地上,他翻着白眼瞅着踢他的战士,喃喃地说:“吴成仁,你个(狗)日的,你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哼哼,还好意思说十年,就你这样的垃圾,队长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庄非的脑袋一下子抬了起来:“哈,你骂了队长,我要去报告!”
“我叫你报告!”吴成仁大怒,弯腰提起了庄非的胸襟,然后右脚前踏,腰身左拧,一记漂亮的过肩摔将庄非又一次摔倒在训练场上。
卟!
啊……一声惨叫伴随着肉体摔倒的声音从训练场上传开来,旁边军绿色的营房里围在一张桌子前边打扑克边看电视的几名精壮官兵同时扭过头瞄了瞄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又同时摇摇头转回头来继续自己的娱乐。
几个月前,庄非和他的同伴们被送到了南方军区第十八集团军C团的驻地,一百多新兵蛋子组成了新兵连,也许因为这一批新兵都是各省市职业高中预备役班出来的学生兵,很受团首长的重视,C团一位副参谋长亲自来到新兵连视察工作,要求在随后三个月的新兵训练中,全连官兵发挥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迅速成长为一名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的人民战士!
三个月新兵训练是华夏各类部队的共同科目,所谓共同科目就是每个军人都要学的,而且训练科目和考核指标完全一样得训练科目。嗯,就算是大学校园里的公共课吧。
本来吧,接到这批学生兵的新兵连正副连长和三名排长还很高兴,毕竟这群学生兵经过两年的学校正规教育和预备役训练,队列、军体拳、体能、射击,投弹等内容,基本要领都掌握了的,平时注意加大训练量,让新兵们的素质再提前那么一大截,再在思想政治方面,灌输一些革命军人的价值观,学习一下军队歌曲,保密条例,内务条例,队列条例,纪律条例等等,一名名合格的人民战士便新鲜出炉了,至于更专业一点的格斗、射击、单兵战术课,以后根椐不同兵种由各连队进行针对性训练就行了。
然而,一个奇葩让新兵连上下大跌眼镜!
庄非很沮丧,他发现自己就如同一砣挂着羊头的狗肉,上不得台面啊。
什么整理内务、单兵队列、班队列他是一样不会,持枪卧倒、端枪卧到、低姿匍伏、高姿匍伏、侧身匍伏,更是闻所未闻,若大一个新兵连人人都会的项目他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所在的二排三班长自叹倒了大霉,以往训练新兵,大家都一个起跑线还没啥感觉,现在,一群规矩的羊群中混进一只野狗,太特么的扎眼,全连官兵都盯着三班看稀奇。
新兵连长再次去查了查新兵档案,又询问了同是从黔南征招的新兵,方才知道眼前这位爷原来就是个在预备役班挂了个名,从来没来参加过训练,再一联想这好像是上头直接招进来的,新兵连长和指导员一合计,搞不好是某个首长家的二世祖来接受再教育来了?也不敢怠慢,命令新兵连二排三个班的班长一天到晚轮留给他丫的开小灶。
没办法,只好加强了训练量,在新兵连本来就艰苦的训练中,庄非吃尽了苦头不说,关键是天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拉出来单练,伤自尊了,太特么的伤自尊了!要不是班长排长一天到晚盯得紧,这丫早开小差当了逃兵了。
还好,这小子啥都不会,就体能还行,陪着他开小灶的三位班长自觉颜面扫地,人也累跨了,他倒是挺了过来。
稀里糊涂地就在新兵连混了近三个月了,该学的多多少少也学会了不少,就是整理内务乱了点,走队列不合群了点,匍伏前进慢了一点,射击离靶心只差了四环,总之,进步还是挺大的。当然也有比较优秀的项目,比如长途拉练,比如徒手格斗,成长得比较快,也算是新兵连的佼佼者。
这一天正午的训练间隙,庄非知道自己表现“出彩”,以后十有八九不是下连队种菜就是去养猪了,这让怀抱着“混进炊事班天天吃饱饭”这一伟大理想的他心里很不甘,想到兜里还余有几个小钱,便忽悠自己新兵班的几个战友如何一起去贿赂新兵连长,以便让他在新兵集训结束下连队的时候,给安排一个好兵种。
“靠山,知道吗?咱们这些没靠山的,就得找个靠山,社会就是这么现实!”庄非满嘴喷粪地鼓动新兵班的几个战友。
“那怎么去找,我就和班长说过几句话,别的也不认识啊?”
“班长?班长算个屁!”庄非不屑一顾地说,“咱们得往上找,至少得找个连里的干部。”
“那……你认识?要不你去找?”
“当然得我去!我告诉你们,别看我天天被留下增加训练,我才有机会认识人,上面的人!”
“嗯嘿嘿,非哥,那这事就麻烦您了!帮我们打点打点!”新兵们迫不及待地掏出身上的零花钱向庄非手里塞。
“好说好说,以后我去哪大伙都去哪,谁让咱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呢!”庄非牛皮哄哄地说道。
这时,一辆军用吉普车开进营房,一名肩佩一道粗折杠的二级士官跳下车后直奔连队办公室,一会儿功夫庄非便被通知收拾行装下连队了,而前来接他的居然是他的老同学,吴成仁。
正兴奋地同庄非密谋的几个新兵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匆匆收拾背包钻进军用吉普扬长而去,片刻后纷纷跳起来大骂。
“特么的这么牛逼,还送什么礼啊?”
“靠山?靠你娘个三十三!”
而连长和指导员拿着盖着军区特种大队红印的调令,目送庄非随军车离开,然后对视一眼,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小子果然有来头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庄非在下连队的的路上,同吴成仁聊的挺热乎,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而且毕竟是同学一场,在学校关系嘛,那个还不错,有过节,但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庄非见吴成仁参军不过短短一年,就是肩佩一道粗折杠的二级士官了,感到很好奇,吴成仁便告诉他,他带他的去的部队很特殊,官兵都是高配,比如庄非这样刚从新兵连出来的,一般就是授予列兵衔,服完整整一年兵役后才升为上等兵,而只要去了他所在的部队,立马就是上等兵,而且他们有机会去执行一些特别的任务,立功机会多,升职自然就快了。
“那是不是津贴很高?”
“当然当然,”吴成仁肯定的说,“一般都是上千块的津贴的。”
庄非很高兴,包吃包住上千块收入,比自己打工强,这下掉进福窝里了!
于是,与吴成仁称兄道弟拉起了家常往事,讲了离开学校这一年多来的经历,庄非也从吴成仁口中得知知道,吴成仁其实家境也一般,父母也是工厂里的普通工人,街头小混混也不过是他的一层保护色,正如庄非的乡村打架王一样,去年也是父母为了避免他继续混迹下去误入歧途,便几乎是倾家荡产多方求助方才将他送进了军营,以图转业后能安排个单位,有个谋生之路。还好机缘巧合进了特种大队,也算不负父母的一番苦心。
庄非听得连连赞叹,并要求这个长官多多提携,吴成仁也满嘴喷粪的承诺到了连队一定好好照顾他,庄非哪个兴奋啊,完全无视了军用吉普颠颠簸簸的在一条偏无人烟的山路上蜿蜒前行,仿佛眼前就是一条升官发财的阳光大道!
直到他进了深山中的基地后,发现基地人不多,加上后勤人员,正式编制也就八九个人。不过,虽然仅是一个浓缩班的编制,但是高配了一般连队才有的军职,队长赵廷刚上尉军衔,副队长老三中尉,老四少尉,老五老六(吴成仁)也是各级士官,就算庄非这位只能算是预备队员的新人也是上等兵。庄非甚至看见连负责这十来员人的炊食员都是两道粗折杠的军士长,果然此地不同寻常啊!
然而,等无名小分队的前辈们热情的欢迎庄非加入他们这个小家庭后的第二天,庄非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上当了!
吴成仁这狗粮养的东西也翻脸不认人,这里除了庄非就他的军职最低了,所以在队长命令他负责指导庄非的日常训练后,就如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天天逼着庄非队列,拉练,射击,格斗,驾车,还要学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知识和语言,稍不如意,也不打也不骂,直接提到地上一通乱摔,有时就直摔在水泥地上,身上留下的淤伤一直都没消散过……
以前打他三个啊,三个啊!庄非悲愤地瘫倒在地上,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