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之中,天色渐渐变亮,东方一缕霞光透破密密的云层,洒落下来,穿过窗棱,略显清冷的屋子里顿时升起了一丝温暖之意。
若羽站在正中,手里捧着那根“唤神金香”,指尖自檀香表面光滑的金彩之上拂过,一丝淡淡的温**意登时沿着指肚袭遍全身。
“崔慜哥,等若羽供神成功,定要帮你踏上这条祀神之路!”若羽那微抿的嘴角微微收敛,心底暗暗下定决心。
若羽不是一个爱发毒誓、做保证的人,他一向心思单纯,不喜大放厥词,可以说甚至有些孤僻和执拗,但是只要帮过他的人,他终生不会忘记!
静了静神,若羽缓步上前,将金香小心翼翼地插入香炉之中,顿时,那根“唤神金香”的顶端,一道火星炫然闪过,下一刻,袅袅的红色烟气便盘旋着徐徐散开,一抹令人沉醉的香气逐渐由淡薄变得浓郁起来。
这“唤神金香”不愧是供神宝物,根本不沾染凡火尘烟,无焰自燃!
若羽心底暗暗赞叹了一句,忙上前将那尊神龛打开,里面那卷神卷赫然居于其中。
此刻的神卷明显与三天前有很大区别,表面浓烈的血色光芒如今尽数内敛,神卷入手,光滑的神卷表面一抹淡淡的馨香顿时吸入若羽的鼻息之中。
当下,若羽不敢怠慢,忙双手捧过神卷,将心底的那抹激动之意强行压住,在正堂的中央盘膝坐定,不知道是否太过心切的缘故,脚步居然有些踉跄不稳!
这供神乃是九州之人祀神之路的起点,丝毫大意马虎不得。
首先,取得神卷是至关重要的一步。神卷中神明的水准同样预示着祀神之人未来成就的高低。若羽手里的神卷中,稳坐的是苍霞派的创派祖师苍霞真人,乃九州大地赫赫有名的一品正神,看着光华尽敛的神卷,淡淡的温热之意自其中隐约透出,若羽自得地翘起了眉梢。有这卷神卷在手,若羽相信自己的前途定会光明璀璨,闪耀无比。
其次,供神的步骤极为严谨,一步也不可错乱,否则供神失败的几率要提高数成。将神卷展开的瞬间,不可迟疑,要迅捷地将神卷中的神像贴近天灵之处,同时还需有条不紊地鼓足血脉之力,自下而上,将神像纳入天灵之中。这些步骤,若羽早就烂熟于心,没有分毫的慌乱。
最后,乃是在天灵之中凝聚血坛,其上供奉神明。血坛的凝聚,取决于心脏的强弱以及血脉的浑厚。传说,上古五帝中的黄帝曾著书留言,人体血液中聚有神识,自八百年前的造神运动后,九州世人逐渐意识到,血脉亦是不可忽视的,其内亦有少许神识残存。而这些源自人体自身的神识,乃是构筑血坛必不可缺的要素。
自古,男子祀神之路较为顺畅,毕竟他们自身血脉浑厚、心脏强劲有力,神识先天优势极大。而反观女子,因为先天的生理结构及生理周期,血脉之力严重不足,故而祀神之路多中途夭折。九州大陆之上,大多数的女子也因此地位极是低下,渐渐沦为附庸。
心思沉寂下来,若羽左手托举着神卷,右手探出,正想将卷着的神卷揭开,眼角余光却是蓦然掠过正前方的桌案之上,登时眉角大颤,顷刻间,全身变得酸软无力起来!
此时,只见桌案上的三足香炉之上,一个鲜红如血的鬼脸模糊地显露在空气之中,摇摇晃晃,骇然异常。
那鬼脸竟是“唤神金香”散发出的赤色烟气所化,浓郁的腥气混着馨香冲着若羽鼻孔之中狂灌而入,根本难以制止。
“迷魂…香?”若羽眼神不一会儿变得迷离起来,上下眼皮仿佛沉如灌铅,软弱无力的身体也有些不听使唤地向后徐徐躺倒。
恍惚间,若羽依稀看到正门被人缓缓推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浑浑噩噩中,一张极为熟悉的胖脸倒映过来,再然后,是一只手掌伸出,自他托举的左手边拾起滚落在地的东西。
一道胖如肉球的背影闪烁在若羽的瞳孔深处,渐渐远去……
“崔…慜哥?”艰难地张了张嘴,若羽口中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下一刻,脑袋一歪,登时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若羽那静如枯枝的手指微微抽搐,那双闭合了许久的双眸缓缓睁开,淡淡的光彩自那双如水的眸子中现出,有些迷惑的色彩,还有些迷惘!
“崔慜哥?”若羽仿佛在自言自语地张开嘴角,一道异常沙哑的声音模糊传出,在空气中渐渐变得消散去。
有些艰难地爬起来,冰冷地地面被若羽的后背暖的沁出了点点水珠,尚显无力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挪到了桌案旁的椅子里。若羽双眸无神地看着眼前香炉中的点点金光,那里,仿佛还有一张正在嘲讽自己的鬼脸,桀桀怪笑着。
“咕咕……”沉默地陷入椅子里好一会儿,若羽的肚子却是闹脾气了,不耐地咕咕直叫,将静谧的氛围打破。
若羽惶然地抬眼看向门外,只见天色略显晕黄,想来是到了黄昏时分,天边一道绚烂的晚霞闪过若羽的眼角,浓密的血丝泛着淡淡的灰芒。
“嗤——”似是一道身影破空而去,在空中惊响,戛然而止!
若羽似乎突然惊醒了一般,发疯似的向外狂奔出去,一阵风过,桌上那尊敞口的神龛嘎嘎作响。
半盏茶后,天色已然变得有些晦暗,一间破烂的房子外,一道大门自外紧锁着,铁锁之上,淡淡的灰褐色锈迹斑斑驳驳。
门前,一个少年垂着脑袋静静地立在那里,一道孤独的淡漠灰影拉的老长,在西下的余韵中渐渐消散,最终无声地融入了黑暗之中。
月光不知道何时升上了夜空,淡淡的月华洒落在少年身上,只见他缓缓转身,月色如水,倾泻而下。
少年再次抬起脑袋,清秀的小脸上,那紧紧抿着的嘴角,挂着一抹倔强,还有一丝莫名的意味。而后,脚下轻抬,少年的身形钻入了如水般月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