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凌薇的惊讶与害怕不同,反倒是凌薇的公公,依旧露出一脸憨厚的表情,满是褶皱的手摸摸后脑勺,嘴一咧,露出一口因为常年抽烟而熏黄的牙齿,呵呵的笑着说:“当然是脱衣服睡觉啊。不脱衣服睡不舒服。”
“爸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能来,我再等会儿阿军,等他回来一起睡。”凌薇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脸戒备的看着这个一打眼就像是老实人的公公,心中却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小军要明天晚上才能见你,今晚你和我一起睡。”公公一本正经的说出了这种吓死人不偿命的话,凌薇觉得她的三观已经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新婚之夜,儿媳妇和公公一起睡像话吗!这是将阿军放在哪里?又将道德底线放在了哪里?
“爸你别开玩笑,我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有些玩笑不能开。”凌薇微微退后了几步,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扭曲。实在是事情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她有点发怵。
“没跟你开玩笑。我们村一直都有这样的习俗,这新嫁娘嫁到了村里,第一晚是不能跟新郎见面的,得先陪着公公睡一晚,第二晚才能跟新郎洞房。”公公憨憨的一笑,开始跟凌薇解释起来。
凌薇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变得阴冷起来。
她可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习俗。这根本就是**!哪有嫁人的时候不跟自己的老公洞房反而先跟公公洞房的?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凌薇继续后退,直到退到墙角才停下。
“这习俗在这村里已经延续了几百年了,小军难道没跟你说过?”公公皱了皱眉,似乎对于自己的儿子没有将这习俗告诉儿媳妇有些不满意。
凌薇却已经懵了,愣愣的开口问:“阿军也知道这……件事……?”
“那是肯定的。我们村里的男人女人,不论大小,全都知道。这是祖宗传下来的习俗,凡是这里的人,从小就要严格遵守。小军是我的儿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公公的话颇有些理所当然的架势。
这个村子是什么时候存在在这里已经不得而知,只是村民知道的历史就已经有上百年了。
百年来,这里的人严格的遵守着祖辈传下来的各种大大小小繁琐的习俗,即便再麻烦,也没有人放弃,有些习俗已经牢牢的印刻在灵魂里,无论错对,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意义,唯一的意义就是祖宗传下来的传统,必须要严格遵守,否则就是数典忘祖,要被先人惩罚的。
而这里的习俗有许许多多,可最为恶心的习俗便是这新嫁娘嫁了村里人之后,洞房花烛的那天晚上,公公要比丈夫先一步尝到新娘美味的滋味,美其名曰要公公先教一下新娘怎么侍奉丈夫。
这样的习俗持续了至少百年之久,而这个村里的男人未必都是真好色,却严格的遵守着这些所谓的祖先留下的规矩。而村里的女人,许多人都是一开始不知道这样愚蠢恶心的习俗,就像是一个憧憬着未来美好生活的少女,怀着对将来幸福的向往,怀着好好过日子的平常心态嫁来这里,可谁知婚后的第一晚却被自己的公公霸王硬上弓,然后随后的第二晚还要再被自己那个名义上的丈夫再亲热一次,来完成她从一个女孩成为一个女人的过程。
也不是没有人反对过,也不是没有人抗争过。可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反抗的事情发生,所以以习俗为名打通了一些人脉,让这件事在这深山的小小村落里成了名正言顺的事情。
而那些反抗的人,有些人莫明的失踪了,有些人被逼的疯疯癫癫,还有一些人认了命,被同化成了和这些人渣同样的人,然后生下儿子,开始为虎作伥的欺骗别的姑娘。
再纯真的心放在黑墨池里泡上几年也会变成黑的,再纯真的人在人渣堆里生活几年也会变得麻木。久而久之,留在这个村里的人几乎人人手上都沾满了罪孽。
或许有的手里有人命官司,或许有的没有,可是,虽然这个村里的人自己没有发觉,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他们千百年来承袭罪恶的心肠与手段。
这里的人没有人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是错的,是畜生不如的行为,相反,他们觉得遵守祖先立下的规则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或许也有人有某一个时刻意识到了这以习俗为名的恶,可是大家都这么做,渐渐的,随波逐流的心态瞬间淹没理智,然后人也开始越来越习惯这样的麻木。
你说他们真的本性中全是恶吗?
未必。
可是,有些善意没有人刻意去扶持它引导它,反倒一心帮着滋生出罪恶,那这些善的东西早晚有一天会被遗忘。
而遗忘,则意味着消失。
人生才短短几十年。而他们或许一生都待在这个连出山都有些不方便的村子里,没有见过更多的人,没有体会过更多的人生滋味,没有见识过更大更广阔的天空。他们的身边是一直持续着这样的恶的如机器流水线生产下来的一般的人偶,他们从孩童时期就开始被洗脑,被灌输习俗的重要。他们会逐渐的被同化,然后沉沦。
可是,这依旧不能成为为恶的理由。
不能因为身边没有善,就认为恶是理所当然。
所以,爸爸先儿子一步跟儿媳妇上床,这是有悖伦理道德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的事情。
凌薇知道自己的性格,有时候心软,有时候喜欢随波逐流。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都不能算是个绝对出色的女人。
但是她很安于现状。她不是武则天,没有呼风唤雨翻手为云的野心,能找个喜欢的男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两个人一起为了一个小家而奋斗,生个孩子,细心的将他养大,然后看着孩子长大、上学、工作、结婚、生子。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她就很满足了。
她没有想要轰轰烈烈的爱情,没有想要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的永恒。她只想享受这短暂的几十年,作为一个人,一个女人走完这一生。
她爱阿军,所以愿意为了让他高兴,来完成这村里复杂的成亲仪式。她在来的前一天紧张的甚至睡不着觉,就是怕阿军的父母不喜欢她,对她有意见。但是她没听过更没有义务要来完成这么荒谬愚蠢的所谓习俗。
可是,公公刚刚说什么?
他说这个习俗在村里已经延续上百年了。他说阿军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习俗。
也就是说,阿军提出要来村里完婚,就等于是一开始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来完成这祖宗的留下的习俗,要将她送给他爹来玩一晚上?
这还是她的丈夫吗?这还是她爱的男人吗?
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凌薇的心正在逐渐崩溃。
“不,你撒谎,阿军才不会这么对我。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要叫人了。”凌薇拼命的摇头,可是已经退无可退,只能蹲在地上,满脸的惊慌恐惧,心仿佛碎成一片一片。
可公公却仿若毫不在意。
这样的反应,在他人生的几十年里,已经看过太多太多次了。可是,那些做出这些反应的人,此刻却已经成了他们的一部分,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
凌薇很害怕。在她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之中,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么害怕过。那种信念崩塌的绝望,那些脆弱无助的绝望,简直要将她撕碎,吞噬。
而正在此时,不知道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声。这叫声凄厉、绝望,在凌薇的心里渐渐变成一把利刃,将唯一剩下的理智撕得粉碎。
“媛媛……媛媛!”凌薇眼神木讷的抬头,愣了大约有三十几秒,然后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想要冲出去,却被公公给拦住,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对媛媛做了什么!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我不敢了,我不嫁了,求你们放我回去!”凌薇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嘶吼着,可这叫声却沉寂在这阴冷的夜中,也淹没在将这夜色染红的大红灯笼和村民的欢笑声中。
逐渐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