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来,罗密丽一直死守着这个秘密,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当然,她不说的原因不是因为父亲的请求甚至所谓的“利益诱惑”,而是她不耻于提起这件事,甚至,她为自己的脑海里曾经回忆过这件事情而感到可耻。她怎么也想象不到,那个光着身子的男人就是平时无论是在学校或者邻里之间均是德才兼备,一表人才的父亲。
一看到父亲出门和母亲尽显恩爱的场面,她就觉得恶心。母亲全然不知自己遭到背叛,一个劲地在外头夸老公好,贴心,勤快。很多次,罗密丽想和母亲说起那件事的,但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了——她实在开不了那个口,即使她是自己的母亲,生命中最亲密的人。
在父亲的身上,她看到了人性的虚伪和丑陋,这个阴影一直伴随她上高中,上大学,成年,谈恋爱,有一次,甚至到了结婚。但一到了紧要关头,她就退缩了。男人都是不可信的,无论最终都会背叛自己。十三岁之前,父亲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多好啊,勤劳,持家,博学多才,可他还不是背着母亲,和别人女人瞎混。越想她就越害怕,越害怕她就越觉得婚姻是危险的,是真真正正的坟墓。
自那以后,父亲对她有些害怕。
同学曾经对她说,罗密丽,我怎么觉得你爸有点怕你啊,你不知道,我在家怕我爸怕得要死要活。他吼一吼,大地都得摇三摇。
罗密丽不答话,心里却冷笑,他只不过是怕惹怒了我,怕我将他的丑事抖出去罢了。
不可否认,父亲在家一直很勤快。母亲常常对她说,丽丽啊,以后嫁人就要像你爸这样的,不会受苦。
父亲在一旁尴尬地笑。
自从以后,只要父亲在家,她基本上不说话。她也不叫父亲,当然,除了母亲或者外人在的时候,她会冷淡地叫两声。母亲是医生,看着女儿成天郁郁寡欢,不言不语的,心里很着急,怕她有什么心里问题,曾经试图带她看过心理医生。可母亲一说带她看心理医生,她又头头是道地和母亲谈天说地;去学校打听,发现女儿在学校也算是活跃份子,一来二去,母亲只得放弃了这个打算。
时光就这么年年岁岁地移着,一转眼,她就二十九了。
虽然年龄越拖越大,用母亲的话说,你同学的女儿都可以打酱油了。但因为十三岁那年的阴影,足够造成她恐惧婚姻,害怕婚姻。她曾经撕破脸皮对待那些逼她相亲想和她谈恋爱的男人女人们说,谈恋爱可以,上床可以,但结婚,免谈。
对于她的这些观点,父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曾经尝试找她谈过话。但还没等他坐下来,罗密丽就头也不回地头了。她的眼睛在说,你有资格对我循循善诱么?
当然,父亲后来有没有再和那个她称作阿姨的女教师联系过,她就不知道了。无论父亲继续失足也好,痛改前非也好,反正,他的形象在她的眼中已经尽毁了。再也回不到过去,再也不会有那个骑在父亲脖子上拍着手掌唱着歌的罗密丽了。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去父亲的学校,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被她称作阿姨,叫她母亲嫂子,却和她父亲颠鸾倒凤的女人。
一个人坐工茶馆想起这些事的时候,突然看见外面老头老太太携手并肩缓缓地走着。她不动声色地看着,觉得这世界确实大有问题,没准那些老头老太太们,其中就有谁背叛了谁,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不知道,他们知道被背叛了以后,还会不地这样,过着这夕阳无限好的温馨日子。想起自己的母亲,罗密丽有些悲哀。母亲一辈子爱着父亲,为他洗衣做饭,为他育女持家,辛苦了大半辈子不说,中途还是被父亲算计了一把。
一个人坐着,始终有些孤独。掏出手机,想给刘颜发条短信。但编好了短,她还是放弃了发送。她毕竟是结了婚的人,也许此时正和易展鹏甜蜜着呢!还是不去打扰她吧,她想。
她见过几次易展鹏,觉得他人还是挺不错的。不过,觉得只是觉得,她曾经也觉得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是她的天。可结果呢?
但愿易展鹏不要背叛刘颜,否则,刘颜千里迢迢地嫁来,确实就不值得了。罗密丽啜一小口奶茶,幽幽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