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蝶懒莺慵春过半。
花落狂风,小院残红满。
午醉未醒红日晚,黄昏帘幕无人卷。
苏轼
于浪漫诗人而言,她不似林徽因那般有“最是一低头的温柔,像是水中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亦不似陆小曼那般若诗人欲呵护于手心里捧着的那张“芙蓉如画柳如眉”的山水潋滟。
她只是个在爱的稀薄之中坚韧的、隐忍的女子,然,于世人眼里,她若那娇柔的矢车菊,看似柔弱单薄,却自有风骨,花季来时,便从容绽放满眼湛蓝。
起
她不是那种懂得风情的女子。
然,她却有着女性柔韧且绵密的爱。只是,满眼风情浪漫的徐志摩不可体会,因他体会的始终是那“不胜凉风的娇羞”。于此,她便有了挫折的命运,有了黯然的青春,并把那一世的好年华付诸于东流的逝水。
所幸,于暮年之时,她还可遇见一个懂她的男子,给她以真爱,给她以温暖。于此,她生之夏花的人生,有了除徐志摩以外的精彩。她系出名门,于20世纪三四十年代里,亦是不可多得的“贤良淑徳”
女子。不过,命中的那场“错爱姻缘”却将她的生活陷于深渊之中。遇见对的人,是幸;遇见不对的人,便是那不幸。不幸的是,她没能遇见对的人。她的良人除却她之外,爱所有的或清丽、或风情、或妖娆的女子。
于此,她的世界成了一个人的城池。孤独、歧视、抛弃、隐忍,便都只能她一个人承受。不过,对于那个她以15岁的好年华嫁于的男子,她始终是包容和成全的。于此,世人便都知诗人生命中亦有一个叫张幼仪的女子,为他那空灵的才情四溢的爱,而选择成全和忍痛割爱。她是深谙张爱玲说的“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只是,她的那个良人始终不懂得,因而便也就谈不上那慈悲,亦变得残忍冷酷得让人辨不得样子。如是,她的生活便陷于他的不义之中,因而变得艰辛无望。那国门之外的城市,成了她心中的一座伤城,亦是孤城。当她的良人,为了继续和他心中的“女神”绵延那份绮丽的浪漫,便残忍地把身怀六甲的她独自留在那座城市中,以此完成自己心中的出逃。终是遂了他的愿,只因她真的伤透了心。于是,当良人不再可靠,她便学会了坚强。在爱的稀薄空气里,亦练就了一身坚韧的傲骨。于是,我们看到那个于上海滩叱咤风云的女子。
终,一切都成了过往,好的、坏的,于她都已成了过往。
至此,她的世界一片温润、光明。
如是,她在一个人的城池里,亦可以富足,亦可以丰盈。
人淡如菊
1931年11月19日,在南京发生的那一场毫无征兆的飞机失事事件,遂造成了大诗人徐志摩逝世的悲剧。之后,他便成为文化界追捧的话题人物,且经久不衰,历久弥新。
在他身后欠下的那情债无数里,亦让世人知晓了他拥有着的众多红颜。
不过,世人皆知在他众多红颜中,只有一个叫张幼仪的女子因着是其原配夫人的身份最为尊贵。于是,人们便拨开那重重的历史迷雾窥到一个为爱隐忍的女子:初见志摩,富贵人家的千金便被斥为“乡下土包子”;远赴英伦,却被志摩冷酷抛弃在沙士顿;产后柏林,却接到志摩于国内发表的离婚通告。却,因着是爱着的女子,便做了那成全之忍让,且至始终都如娇柔的矢车菊般淡定、从容。
当那徐志摩去世后,她成了志摩双亲的至信与依赖。自始至终,她帮着徐父料理徐家的产业,并为之颐养天年,养老送终;而志摩因飞机失事罹难后亦是她替其料理的后事;那徐氏唯一的后代更是她一人抚养成人……她终是做到了徐志摩所希冀的那般,做了他徐家的媳妇,而不是做他的太太。
如今,随着文学和那影视作品的推波助澜,林徽因、陆小曼之名比之徐志摩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她这个“他的女人中说不定我是最爱他的”
人淡如菊的女子,自是不可被人遗忘的。她的隐忍、她的包容、她的淡定、她的从容,都是让世人为之侧目,继而感慨。
于是,她这个最爱志摩的女子,便以那一枝“菊”的暗香飘摇在那时上海滩上。
大家闺秀
曾有海派女子如是形容上海这座传奇艳绝的城市:“上海这座城市就好像是一个有生命的肌体。从高空俯视,道路犹如动脉般的纵横交织,轻而易举地就将城市分割成若干个小区域。每个小区域之内,又有着建筑与建筑之间形成的小通道。这些小通道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座城市,像是毛细血管,细小却充满了生机。
诚然,上海这座东方的夜明珠,始终以傲然生机勃勃的姿势孕育了万千的传奇子女。其间,就有那个隐匿在为浪漫而生的大诗人徐志摩背后的女子—张幼仪。
1900年,张幼仪出生于上海郊区一个显赫的家族,其祖父为清朝知县,父亲张润之为当时知名的中医,其四兄张家璈乃是当时中国金融界的巨子,二兄张君劢亦是当时中国政界的显赫人物。
时为宝山望族张府小姐的张幼仪,虽生在如此显赫的大家,却性情温婉、知书达理得紧,从她身上丝毫寻不到旧时贵小姐的娇纵。
排行老小的她,自是集家中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宝山望族的张府,亦是对于老式礼教烂熟于心的,所以,在她3岁时,母亲就欲给她裹上小脚。于那个年代而言,不裹小脚的女人会嫁不出去。
想,旧时有多少的女子便是生生被那长长的裹脚布缠绕羁绊,一辈子都疼痛于这礼教之下的。不过,所幸张幼仪有一个爱她的二哥在,才让她在哭喊了三天之后就此免了那撕裂般钻心的疼痛。
她成了家中第一个没有裹小脚的女孩。此于她而言幸与不幸参半。幸的是,她可以一双大脚坚韧地走完那段煎熬岁月;不幸的是,她被徐志摩就其奚落着。
不过,无论过往如何,生在显赫之家,曾就读于苏州师范学校的她,练就的、继承的全然是那知书达理、婉约宽容及那善良和担当。
如此,这个若矢车菊般的奇女子,以自身的那份傲然风骨,为世人留下了一个极富魅力的女中豪杰之榜样,亦为浮华喧嚣的上海滩增添了一分暗香。
错爱姻缘
世人常说,姻缘天定。可是,这姻缘是有对的,亦还有错的。和徐志摩的姻缘,于张幼仪而言,便是那错的姻缘。可是,这场姻缘于外人眼里始终是那所谓的佳偶天成。姻缘,源于那一篇无关风月的文章。时年,任都督府秘书的四哥张公权,于某日看到了一篇模仿梁启超的文章《论小说与社会之关系》。继而发现这位模仿者,不仅将梁启超的风格模仿得惟妙惟肖,而且字还写得有“骨”有“气”,一笔一画之中,无不透出字的自然神韵。张公权是愈看愈喜欢,愈看愈觉得这是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青年才俊。于是,便四处打听这个模仿者的情况,终知道他乃是那徐姓富足人家的公子,叫徐志摩。徐家,乃是当时江南一带有名的富商。如此才俊,又有着如此显赫的家世,更引起了张公权的兴致来。于是,一场姻缘就此注定。无关它是错,亦还是对。抱着对妹妹的爱,张公权便携着张君劢一起把张、徐的姻缘订下。
其实,一开始就是有牵强在的。生于1900年的张幼仪,属鼠,与属猴的徐志摩是不相配的。但,为了促成这桩好姻缘,张母便就做了那与命运抗争之事,硬是将女儿的生年改成了1898年,属狗。只因,算命媒婆说狗与猴最为相配。
于是,徐家便张灯结彩迎娶了她。
是年,15岁的张幼仪与徐志摩也只是楼上偷偷窥视后的一面之缘。
生就线条硬朗,面容算不得柔媚明艳,亦是缺乏女子绰约与妩媚的张幼仪,就这样嫁给了兄长相中的徐家唯一的独子徐志摩。
这场姻缘,于旁人眼里是佳偶天成,于幼仪亦是“想到了母亲的苦心,想到了四哥和二哥的爱啊,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嫁给哥哥相中的男人呢”的欣然受之。然,于徐志摩便是那打心底的极不乐意。
于他浪漫的心底里,张幼仪充其量只是个“乡下土包子”而已。是和风花雪月、花前月下的浪漫无任何瓜葛的。所以,洞房花烛之夜时,他并没有像所有新郎那般去享受新婚之夜的愉悦,而是躲到奶奶的屋里睡了一夜。
如此,坐在洞房之中的张幼仪,便枯坐了一个新婚的夜。其间的委屈、伤痛,想便也只有她一个人深知。
之后,虽说徐志摩在大人的督促下,勉为其难地和她同了房。然,他对她的鄙夷仍在。他从不曾正眼看过她一眼,除了所谓的履行最基本的婚姻义务之外,对她始终是不理不睬的。
这伤害,于幼仪而言是痛入骨髓的。想,世间女子有哪个是不希望拥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的?只是,这于那个“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访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为爱而生的男子而言,是视若无睹的。
伤城与孤城
那个对爱轻省回望的亦舒曾如是说:“当一个男人不爱这个女子时,她哭闹是错,静默是错,活着呼吸是错,死了都是错。”
结婚两年后,张幼仪怀孕了。
18岁,张幼仪生下儿子阿欢。儿子满月之时,那个只是在尽父母之愿的徐志摩才从北京回来看望儿子。不过,这看望无关张幼仪,所以,很快他就离开去英国留学去了,只留下张幼仪一个人吞噬着那寸寸灰般的光阴。
待到徐、林的爱情传得沸沸扬扬之时,心疼妹妹时年正好也留学海外的二哥便不断施压于徐志摩,断然用了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伎俩才说动徐志摩给父母写了封要求把张幼仪带出国的信。
只是,张君劢再一次犯了强求的错误,以为只要把妹妹接来让他们朝夕相处就可以拴住徐志摩的心。殊不知,“蝶为才子之化身,花乃美人之别号”,算不得美人的张幼仪于他徐志摩眼里自是被轻许了几分,才子佳人的故事于他和她而言无非只是那戏文里的唱念坐打罢了。
1920年冬,张幼仪终于踏上了远赴重洋的渡船。然而,于旅途之中颠簸的她还不知,她将奔赴的城市于她而言将是一座孤城,亦是一座伤城。
当轮船驶入美丽的马塞港,满心欢喜的她,远远望见了徐志摩后一颗心便像是冷水当头泼了下来般。是那样的透心凉!因为,此时她看到自己的那个良人是“那堆接船的人当中唯一露出不想到那儿的表情的人”。
见面后,徐志摩第一件事便是带她去商店买衣服和皮鞋,因为他认为她从国内穿来的经过精挑细选的那些中式服装太土了,会让他在朋友面前掉价!
终,明了了他心底对她的那份挥之不去的鄙夷。所以,—在由巴黎飞往伦敦的飞机上,她因晕机呕吐,徐志摩把头撇过去说:“你真是个乡下土包子!”话才说完没多久,他也吐了,她便也不甘示弱,轻声脱口说:“我看你也是个乡下土包子。”对他,她可谓做足了旧式中国女子的三从四德,却也有着小女子的伶俐与天真。因为徐心系鄙夷于她,所以,他们这对久别重逢的夫妻是毫无呢喃缠绵可言的。转而,他们在沙士顿住下。以后的岁月里,沙士顿成了她心底的一座伤城,她生活中的一座孤城。
笑解烦恼结
歌后蔡琴曾婉转痴缠地吟唱:
“左三年,右三年,这一生见面有几天?横三年,整三年,还不如不见面。”人说,三年,于一个男子而言,是算不得久长的。然,于一个女子是如年华似水、彩云追月的。于一个人度日苦守着的张幼仪而言,更如是。可三年苦守等得的团聚,亦不是那般好过的。那一年,当她远渡重洋来到夫君的身边时,等待在眼前的是“结了新欢无义的良人”。而且还是个有着无法控制自己男性荷尔蒙的无义良人。当他在和新欢林徽因谈着感天动地之柏拉图式纯爱时,仍还是和不爱的她行了那云雨之事,并让她再次怀了孕。
当她把怀孕之事告诉他时,这人前才情的诗人却把薄情男子的角色诠释殆尽。因为,彼时在诗人的心中,新欢是他的“女神”,是可遇亦不可放手的,是得知而幸失之而命的。所以,他冷酷地抛下一句“把孩子打掉”。更甚的是,“我听说有人因为打胎死掉的。
当心伤而又胆怯的她说:”他更冷地回复她说:“还有人因为坐火车死掉的呢,难道你看到人家不坐火车了吗?”
只是,她怀孕的事情,却着实地伤害了他的新欢。那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断是不能接受高尚纯洁的爱情之外,有灵魂与肉体的自相背离的存在。于是,爱,便在一夕间冷却。
为浪漫而生的男子,怒了,并且还把这怒牵扯到她张幼仪的身上。他决绝地对她提出离婚,想以此来向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证明自己的爱意浓稠。更甚的是,眼见得不到她的应允,竟自私透顶地一走了之,而将她一个身怀六甲语言不通的弱女子撂在了那个伤之城—沙士顿。
是想过轻生之类的事情的。然,心底深处却仍还存有被隐匿的爱在,亦还深记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岂毁伤,孝之始也”的古训。所以,终抛却了那轻生的念头。女子若觉着自己是那秋天的扇子,扇出的亦是那凉风的话,倒不如索性收起来。于是,她坚强地承担起一切悲伤,不再有任何希冀。产期临近,她才给二哥写信求救。如此,在临盆之际,才托着疲倦心伤之身辗转投靠于兄长。而这期间,徐志摩是从未曾过问一二的,似乎那即将来临于世的小生命,于他无任何瓜葛。
1922年2月24日,她生下了那个无辜的小生命。离开医院时,接到的却是徐志摩寄来的一封离婚信。对于过往,对于新生的婴儿,徐是置若罔闻的。
心是彻底的凉了,碎了。她亦知道,她和他之间不过是那“如天外杨花,一番风过,便清清结结,化作浮萍,无根无蒂”。那唯一用婚约牵系的“烦恼结”终是会有完结的时候。于是,在1922年3月,她和他签署了那份中国近代第一桩文明离婚书。
一个人的城池
古人云:“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比海深。”想他徐志摩应是不会懂的。所以,他才任她心底情海翻涌,恨海生波的一个人伤,而与自己没有一丁点的纠葛的。
也许,正中了别人所说的“男女间那档子事儿大抵如此,一个百般折磨,一个甘愿痴缠”吧!
离婚后,独自带着幼子的张幼仪,开始了她在中国传统女子的隐忍里默默承受着离异苦痛的生活。
可叹这世间,有多少女子终敌不过这样的厄运,连挣扎都是气若游丝的。因为没有谁会耐心探究,一个男子的背后若省略号般悄然存在的女子姓甚名谁的。然,她终要一路走下去,即使一个人再孤寂、再神伤。
只是,于无奈与被迫中结束了那七年貌合神离婚姻的她,却是和徐家始终有着绵密牵系的。因公婆,是如此的怜爱疼惜她。知她孝顺忠厚,他们不舍她离开,于是,收她为义女,并且按月给她寄生活费。如此,她得以一面抚养幼子,一面在裴斯塔齐学院修读课程。最后,她这个连英文单词“哈喽”都不会的“乡下土包子”,竟成了一位能操着数国语言授课的大学教授。
然而,命运有时还真是跟她过意不去。年幼的次子,在3岁那年,因腹膜炎夭折。
至此,她的世界成了她一个人的城池。
于此,那个在爱的国度里浪漫辉煌的男子,便也只是在幼子死后的一周后出现,亦只假假地在坟前流下了两行泪而已。对她,依是视若无睹,只言片语全无。这让她情何以堪!
有人说:“若能穿透色相,爱与恨便是相同的,都是对着一个人有情。当一切都在变换的时候,只有一堵永恒的墙,在那里痴痴守候着。”
便也是这样无望了,于一个人的城池中。
也许,更应该像李碧华说的:“不要紧,薄情最好,互不牵连又一生。”
凤凰终能涅
其实,离婚于张幼仪而言,是一次脱胎换骨的洗礼。
她曾说:“在去德国之前,我什么都怕,在德国之后,我无所畏惧。”以至于在暮年之时,她曾无限感慨地回忆说:“我要为离婚感谢徐志摩,若不是离婚,我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找到我自己,也没有办法成长。”
1926年,张幼仪学成归国。时任,上海东吴大学德文教授。
公婆始终对她心存愧疚和心疼,于是便拿本钱给她去做生意。由此,上海第一家时装公司—“云裳”得以应运而生。
留学欧洲的经历,使她有了异于别人的、新锐的经营视角,她积极地将欧美社会中最为流行的服装样式引入“云裳”。不久“云裳”便成为彼时上海滩上一流的时装公司,吸引的全然是闺秀淑女、豪门名媛。“云裳”因而门庭若市,声名鹊起。
后来,有一家“上海女子商业银行”因经营不善,濒临倒闭,他们看中了旅欧归来的她。于是,重金聘请她担任该银行的副总裁。
每日里,她上午9时会准时到公司,从不迟到;下午5时下班后则跟一位老先生补习中文,俨然成了令人瞩目的新女性。
在她的努力下,重整后的“上海女子商业银行”很快反亏为盈。这使得她在上海银行界崭露头角,且名噪一时,更成为中国近代第一位女银行家。
与此同时,张幼仪还大做股票交易,盈利极丰。
她,成了上海滩那最赫赫有名的企业家、银行家。
至此,徐志摩眼中的“乡下土包子”,成了时年上海女性心目中那个凤凰涅盘的传奇女子。历史总说,爱情是没有重量的。许因了她的爱情没有了重量,她的生命反倒显出了分量来吧!。命运终还是眷顾了她这个坚韧的、隐忍的、传统的、自强的女子,给她一个除了爱情之外的另一种精神力量,且足以使得她一个人的城池地,丰盈而富足。
爱的栖息地
她曾那般笃信着江山有义,良人有靠,不求春花秋月的浪漫,不求你侬我侬的爱情。然而,那个良人给她留下的全都是无望,让她在过往的许多年里丧失掉爱的能力。
因此,她在多年里闭口不谈他,亦不说自己的可怜,及追究他的凉薄寡情。直到临死前,她才将过往的种种诉于自己哥哥的孙女;她亦感慨地说出:在他一生当中遇到的几个女人里面,说不定我最爱他。
想来,“良人有靠的笃信”是曾如此根深蒂固地活在她心底的。终,还是获得了属于她自己的至爱真情。那年,54岁的她,在香港,欢喜地和苏季子举行了婚礼。想她张幼仪从来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30多年的岁月沉淀,半生积蓄的美好高贵,终还是寻觅到了属于自己的爱的栖息地。这样的婚姻于她才是真正的幸福、简单、纯粹。艾略特曾说:”
“一个幸福的女人犹如一个强大的国家,是没有历史的。于是,抛却过往的她,于1967年和苏医生一起,到英国康桥、德国柏林故地重游。
她站在当年和徐志摩居住过的小屋外,没办法相信自己曾那么年轻过。那个俗世尘襟里的多情种,携着他背后隐约的名字:林徽因、陆小曼、凌叔华、韩湘眉,便都若那模糊掉的画纸,辨也辨不清颜色。
彼时,她的眼中便只有她要的、爱的良人,她的城池内便只有她要的、爱的栖息地。
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