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清脆的咳嗽声将姬凌烟从浮想联翩中拉回了现实。
看着床榻上安详的竹心,此刻正急促地咳嗽着,汗珠冒的越来越多。姬凌烟心中急了,忙俯下身将脸贴在竹心面颊上,用右手轻抚着竹心的发梢。这一招还真的管用,竹心的咳嗽声渐渐变缓,最后终于不再出声。面色恢复了些血色。只是这么安静地睡着,姬凌烟不想再打扰她,将竹心身上的被单盖得严丝合缝的,随后起身走出了房门。
来到门口时,两名候在门外的宫娥焦急地看着姬凌烟。姬凌烟点点头,将宫娥召到自己面前,轻声嘱咐道:“你好好照看夫人,不许再出岔子了。”
宫娥鸡啄碎米般连连点头,却不知道姬凌烟为何将太子妃托付给了自己。
“若再有人寻我,就说我不想见。”姬凌烟冷冷地说。
“殿下又要走了?”宫娥有些吃惊地问道。
姬凌烟没有答复,鼻子中轻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开了。两名宫娥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姬凌烟来到花园之中,从墙角寻出那柄铁锹。转过身向厅堂走去。
来到屏风后面,姬凌烟四下张望,看看没什么人,忙半俯下身子凭着回忆寻找那块地砖——是他上一次通往须弥山的洞口。
姬凌烟在照看竹心的时候,突然想到临走前老僧对他说过的话。老僧告诉自己终究还会回到那个地方。
事到如今,姬凌烟真有些走投无路了。他再也没有办法,只能再冒一次险,请求老僧的帮助。
虽说只有一面之缘,但姬凌烟心中相信,那老僧断然不是凡人。想必定有方法解决自己身边发生的接连不断的荒唐。
来到那块地砖前,姬凌烟蹲下身子,依照上一次的方法,用铁锹将地砖轻轻掀了起来。由于已经被撬过一次,地砖有些松动,翻动的时候并还有发出什么声响。
姬凌烟将地砖搬到一旁,将右手探进那深黑的洞口中,感觉有一丝清凉的风拂过。姬凌烟深深喘了口气,一闭眼,纵身跃下地洞之中。
谁知竟然啪地一声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姬凌烟的尾骨被摔得生疼,只能忍着痛不停地用手搓揉着。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睁眼一看,头顶上不太高的洞口之外是拱极殿的房梁。
原来这一次,自己真的掉在了地洞里。
姬凌烟一边扶着自己的后腰,一边摸索着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其实地洞并不是很深,伸手纵身一跃便能摸到洞口外的地面上。可从上向洞里观瞧却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不多时,那块移动过的地砖好像自己长有翅膀一般飘了过来,轰隆一声盖在了自己的头顶。
姬凌烟着实吓了一跳,他本想起身翻出去,没想到会被困在这个地洞之中。
再回过头一瞧,原来这洞中也是别有洞天。长长的地道曲折地通向远方,远处散发着幽暗的光芒,就像是有一盏孤灯在那里摆放着。
姬凌烟心中的好奇瞬间被勾了出来,也没再想着自己该怎么出去,而是沿着这条地道一直向下走去。
看来当初禾嫣便是从这条地道误闯入自己的拱极殿中。姬凌烟心中想着,姬凌云定不知作何手法将父皇蒙混了过去。倘若父皇知道了他在皇宫中私通地洞,定不会就这么饶恕于他。
其实,姬凌烟也没什么把握证明这条通道就是姬凌云开凿的,单凭禾嫣的那几句话便信以为真。但现在想来,禾嫣的身世也成了一个谜。
就这样走着,走到一个岔口。姬凌烟借着微弱的光芒仔细端详着这些岔口,发现岔口旁边的洞壁上分别刻着几个小字。凑上前一看,原来是宫中几个主要大殿的名称。
姬凌烟暗自点了点头,看来开凿此通道的人对宫里的布局可谓了如指掌,甚至超过了自己。因为单凭自己的记忆,在漆黑无比的地下摸索,是无论如何不能这么准确定位每个宫殿的方位的。
难道姬凌云真有这样的本事,闭着眼就知道走几步回到达哪个大殿么?
姬凌烟心想着,猛然一惊。方才将匕首插入书案之上的高手,会不会是从这个地道来到拱极殿,然后在某个角落躲藏着等待下手?
顿时觉得头脑中一片混乱,到底是家贼所致还是另有隐情,自己不得而知。他只知道现在必须赶紧赶回去,将这个洞口封死以绝后患。
至于今后该如何寻那老僧,姬凌烟准备再做打算。毕竟须弥仙域,不可能只有这一条见不得人的通道才能抵达。
顺着原路返回到拱极殿的那块地砖之下,抬头看着那块活动的地砖,上面码着好些烁烁闪光的小石子。姬凌烟抱着侥幸心理顺着那些小石子逐一按下,竟然真的开启了地砖。
回到拱极殿大堂后,将地砖放好,步履匆忙地向寝室走去。那两名宫娥看到姬凌烟回来,心中都长舒一口气。
来到床榻边,看竹心仍在那里静悄悄地睡着,姬凌烟安下心来。他不打算再去什么地方,准备一直守在竹心身边,直到竹心醒来。
因为那高手很可能还留在自己的大殿之内,倘若自己不在身边,真担心竹心会有遭遇什么不测。虽说自己也不怎么会功夫,但毕竟能让竹心多一份安宁。
姬凌烟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竹心身边,双手紧握着竹心纤纤玉手,不再像刚刚那样冰冷。姬凌烟将头埋在竹心怀中,像是一个撒娇的孩子,感受着她的心跳。
金鸡三唱。
姬凌烟猛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昨夜就趴在竹心的怀中睡着了,不由得有些好笑。
竹心的脸色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呼吸也很平缓,额头上的汗珠消失了。姬凌烟欣慰地一笑,伸手整理着竹心散乱的发髻。
竹心似乎感觉到有只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来回翻动,轻轻一颤,双眼睁了开来。
姬凌烟见竹心醒了,心中大喜,忙凑上前去想问问她感觉如何了。谁料竹心一转身看见姬凌烟过来,又是一声惨叫,将脸埋在自己的被角中浑身抽搭着。
屋外的宫娥丫鬟还有管家听到了竹心的叫声后,再一次冲了进来,却发现姬凌烟满脸恐慌而又疑惑地站在床边。
大管家看着姬凌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迎上前去。姬凌烟摆摆手,让管家先在屋外候着,自己又凑到竹心身边,坐在床沿之上,左手环住竹心的腰肢,右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
“别怕,是我。”姬凌烟温柔地说道。
竹心听见声音,回过头来,满脸泪痕地看到了姬凌烟。
“烟?”竹心的表情已然有些僵硬,没有缓和过来。
姬凌烟点点头。
竹心一把扑进姬凌烟的怀中放声大哭。姬凌烟见竹心哭的这么伤心,心疼地将竹心拥在怀中,仍凭她这么哭着,就如同昨日自己刚回到拱极殿一样。
哭了好一会儿,姬凌烟觉得竹心的哭声小了,这才将竹心扶稳,用袖口轻轻擦拭着竹心脸颊边的泪水。然后柔声问道:“昨晚是怎么回事?”
竹心又将脑袋扎进姬凌烟怀里,两只手死死地抓着姬凌烟的衣角,好像生怕他再离开自己。
“鬼,有鬼!”竹心哽咽地从咽喉中吐出几个字。
“鬼?”姬凌烟一愣。
难道昨晚将竹心吓昏过去的是一个鬼?姬凌烟心中又生出许多疑惑。竹心自幼习武,虽未上过疆场,但骨子里也多出一分男儿气概。按理说不应该被吓成这个样子。
“什么鬼?”姬凌烟试探地问道。
“鬼……就是鬼……”竹心又含糊地发出几个字音来,然后任凭姬凌烟怎么询问,便再也不回答,只是蜷缩在姬凌烟胸前哭着。
姬凌烟觉得这件事非要找那老僧帮忙了。
大概昨夜将自己匕首盗取,又神不知鬼不觉插入书案的那个高人,也是竹心所见的“鬼”干的。
对于鬼神,姬凌烟虽说有些敬畏,但终究是血性男儿,自己又在须弥山经历过那么多奇闻异事,自然是不怎么害怕的。但看到竹心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姬凌烟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气。
说不定是鸠婆琉璃人!姬凌烟突然想到,自己在《晋年纪》中读过,鸠婆琉璃国的子民体型多怪,面容狰狞,又善于隐匿行踪。许是昨晚那鸠婆琉璃国的怪物隐去自己的身形潜入拱极殿,不经意间盗走匕首,插入书案之中,而后来到寝室,现了身形吓着了竹心。
先下看来,只有这种解释说得过去。姬凌烟暗叫不好,看来姬凌云的得胜果然有诈,他已经将鸠婆琉璃国的人马引进了帝台城。
想到这里,姬凌烟不禁吓出一声冷汗。这鸠婆琉璃国果然比鬼怪要可怕,因为他们潜入城中,一旦现了原型,吓都能吓死好多百姓,更不提在帝台大开杀戒。凡夫俗子击其不得,不就国破家亡了吗?
“不好!”姬凌烟一声大叫,把怀里的竹心吓了一跳。门外的管家也吓得不轻,以为太子妃出了什么意外,不打招呼便闯进寝室,却看见竹心好端端地倚在姬凌烟怀中。
“你好生照看夫人,我去去就回!”姬凌烟将竹心放躺在床榻上。竹心一把拉住了姬凌烟的胳膊。
“你要去哪儿?”竹心显得有些焦急。
“没事的,”姬凌烟在竹心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对她说,“我去去就回,不会再离开你了。”
之后便收起笑意,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寝室,脸上带着焦急与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