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永闻言“嚯”的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红面老者,眼角不自觉的抖动了下,一抹黯然在其眼中恰好出现。脸上之前还稍显从容的面庞也松弛了下来。
“见过六长老。”白永含礼道,看着坐在上首的老者脸上的黯然缓缓的敛去,转而平静道。
“你知道我是六长老?”冷凌问道。
“花楼还在莲花城内,这座楼子里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白永谦逊道,花楼是冷家的赠的,冷家对于花楼在莲花城内所扮演的何等角色也是一清二楚。
上首的老者沉默了一会,看着还在下面的两人。自己体内所营造的场域也缓缓的收了起来。冷凌的手一挥,指向一旁的木椅。
白波和白永瞧去,只看到一张木椅。那一张木椅远不及天殿内顾笙坐的天香木制的珍贵椅子。只是很平常的一张木椅。
白波也没有瞧白永,自己走过去便坐了下去。白永顺势站在了白波的一旁,没有丝毫的勉强,就像白永就应该站白波一旁一般。
这也是林墨第一次“正式”的面对两兄弟,林墨的眼睛一会看向白波,又一会看向白永。最后望着冷凌,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意味。忽得白波高声道:“六长老,你看看外面,千水阁的阁主一枪将林城主的城主府挑成了什么样子。金千水若不被顾先生杀死,今天他就是活着也好过不了!”
冷凌慢慢的睁开眯着的眼,把目光从白永的身上转移道到了白波身上。冷凌的目光看似迟钝,不过却也好像没看着其他东西,白波直视的冷凌的目光,忽得身后抖了下,轻挪了位置,冷凌看到白波这般反应,眉宇间稍稍舒展了一些,问道:“柏波小友,老朽想问你三个问题,其一如此关心林城主的城主府,老朽想问下其中关节,这是其一;你们兄弟三人在莲山上居住了多少年,这是其二;令弟柏永对情字看的有多重?这是其三。”
白波直勾勾的看着冷冷凌,眼神奇异的道:“我关心林城主,是因为林城主赠给我两枚储物戒,每枚储物戒内都有百万晶石。这样沉重的友谊,让我很难不关心林城主。林城主的情谊如此重,我怎么能不过问。还有我们三兄弟生在莲山,长在莲山,下山用了五天。二弟智慧出众,三弟刀出众,我懒的出众,不过左姑娘说过,我应该要剑出众。那么我想我的剑以后肯定出众。让那么美丽的女子夸我这样的懒人,我是会变的勤奋一点的。最后,二弟的情字有多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冷姑娘走后,二弟一夜改修清心道。”
清心道!
冷凌听到这三个字,沉沉叹了一口气。林墨听了这三个字,手不由的攥了更紧了一些。天陆无穷道法,但这清心道确实最苦,最累。一修清心道,众修皆路人。此道倒不是无情道,而是无奈道,这是极爱中的无爱,极情中的无情。天陆上的修行者宁有人修无情道,也不愿修着清心道。
清心道一入,满域都是寂寞人。这样的人,天陆少之又少。冷凌又再次叹了口气,白波却像是愣神般的坐在椅子上,发出断续的嗬嗬笑声。有些疑惑的看着冷凌,像是全然不知道刚才说过什么话一样。
“圣人死亦不能复生,你有何必修这样的道呢?”冷凌的言语竟有些丝丝惋惜和淡淡的惆怅。
“一直还活着!”白永低声道,声音很平稳,很静,很真实。
没有任何反驳的声音。连林墨看向白永的眼神都有些惧怕,像这样的一个人,自己差点将其用莲花印砸死,想起当时自己拙劣的表演。林墨心底更是一片冰凉。
但是想起白永的那一首琴曲,和那几滴泪,林墨不由的再次展颜。像这样的人心底怎么会记得这样的事。只不过这样想,心底的冷意也没有减去几分。
冷凌接着道:“既然活着,修这样的道还有什么意义。”
白波又忽然插口道:“不管修什么道,能修到成圣的就好。修者不修道才没有意义,修者只要修道才有意义。”
冷凌眼睛又朝向白波,看着刚才被自己摄魄的白波,毫无表情的道:“你又修的什么道!”
白波道:“剑道!”
“你修这样的道有何意义。”冷凌问道。
“不知道。”白波双手一摊,很随意的说道:“修道还分吗?”
冷凌想着之前的林墨的给自己说的柏氏三兄弟,这其中的老大的秉性,看看白波,有看看白永,不由的轻轻的摇头。想着从莲山上下来的白波,心底很快就认同了林墨对于白波的评价“心肺皆无,头脑亦空。”
冷凌没有说话,白波转过头看着白永再问道:“修道用分吗?”
“大哥说的对,修道不用分。修什么道都一样。”白永站在白波的身后,声音悠悠而起。
冷凌见白永这样附和白波的说辞,对于劝说让白永不修清心道的想法也灭了下去。一个人的心若像白永这样不死不活,修什么道都其实都是清心道。当然冷凌是这样想,白波和白永也希望他这样想。
冷凌的手里凭空出现了三枚红色程度不一的丹药,然后站起身子,林墨见状也赶紧站了起来。然后示意白永上前。
“这是三枚紫蓬丹!分为上中下三品,上品紫红,中品鲜红,下品淡红。下品紫蓬丹入灵境破境无虞,中品凝神境无虞,上品帝境破境成功率三成。”冷凌将丹药递到白永的手里,看着白永将三枚丹药收了起来,才接着道:“似你这般的人,老朽平生第一次见。既然今天见过了,那么以后再见。”
冷凌说完,便有重新坐了下来。白永走到白波的跟前,“大哥,我们该走了。”看着没有丝毫说话意图的冷凌和林墨,白波干脆的站了起来,“一口酒水都没有喝,就这样走了。”说话的同时也快步向外走去,白永并肩和白波走着。
待白波和白永走出了残破的城主府。
“六长老,柏永此子如何。”林墨的灰色的眸子中闪动恭敬的问道。
冷凌坐下,看着已经走的消失的白波和白永,像是看到白永的身影,语气满是意外道:“柳若月,在冷家不止一次提过此人。我一到莲花城,此人便来了。来的这么从容,来的这么镇静。而且来的这般伤感,他难道一向如此伤感?”
冷凌说了这么多话,只问了一句话。
这一句话,让林墨的头更低,低头说出的话有两种情况。一是使自己更相信自己说的话,这样的话没有力量感,二是使自己说的话让别人相信,同时更具有力量感。
“没有人会一开始就这样伤感的。”林墨的声音很低,但是很有力量:“但是这么些天来,他确实一直这样伤感,即使他就是在笑,也能感觉出忧伤。”林墨的声音戛然而止,又缓缓的抬起来了头,第一次有些焦急的道:“不过这样的人,显然至情至性,至情至性的人往往很可怕。”
“你怕他?”冷凌问道。
林墨刚抬起的头再次低垂下来,“柏花主,差点被我杀了,命悬一线之际,被天殿的樊闯救了。属下怕被柏花主记在心上。”
“哦。”冷凌有些意外道:“这就是你怕他的原因,也是你不安的所在。你是我们冷家的人,他可不是,那么自家的人看着自家的人被外人欺负的。而自家人残杀自家人才是最不可饶恕的。背叛冷家的,抽魂离魄,斩草除根。”
林墨的背脊不由发凉,心里也不知想些什么,想开口说话,却一句也没有说出口。冷凌的面色不由的阴寒了起来,眼睛闭着却看也没有林墨一眼,过了好一会,突然怒道:“林墨,老夫先回冷家,要快。”
“是。”林墨应道,身子腾空然后消失在冷凌眼前。冷凌也向走去,发红的面庞竟然有些乌青,袖袍内,手里的一面圆镜也被冷凌捏的粉碎。
城主府外的空间通道处,林墨看着踏进空间通道冷凌,心头舒了一口气。空间通道内的精气波动完全消失,林墨脸上又恢复了原来的神采,手里却有冷凌给他的一朵精致娇小的莲花。这朵莲花和之前安抚白飞用的微型的九曲莲花阵相比,有着云泥之别。当然白飞的是泥,而且还是一团烂泥。
白波没有回长生居,白永也没有回花楼。他们两个人而是走到了莲花城的外面,就是那天他们刚来莲花城的那道门。看着宽敞的路上的一些稀松的修行者,白波坐在一旁的一块青石上:“像我这么懒的修行者还是很少的。”白永离着白波不远,也坐着应道:“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本来就是大多数修行者的梦想。”
“你是那少数的。”
“不,我是带着那大多数修行者梦想前进的少数人。不能光有力量,而且还有应该有一些其他的。”
“其他的什么?”
“理想。”白永看着正在翻白眼的白波笑道。
两人在城外说着一些毫无意义的话,此时,莲花城内都知道了冷家的六长老走了。不过却留给了林墨一朵莲花,就是那朵将整个陨辰阁都炼化的莲花。如此精美的莲花,让所剩的三城和诸宗更加的胆怯也更加的勤快。纷纷送礼出力,将已经塌的城主府,当成了一处绝佳的园子。纷纷出入城主府,说一些修行上的心得,喝一些有助修行的灵酒,灵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