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生之前世界如何,我死之后,世界又当如何?
这个问题,涉及到人生的终极,无人能解。
早上起来,又开始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分拣,装车,派发快递,与以往没有任何的不同,但是当我经过天贵园的时候,眼前,又浮现出那个老者的面孔,他的笑容,他的欣喜,他的焦虑,他的迫切又一次烧灼着我的心。
他到底需要我做什么?他到底是一个飘渺的灵体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正在我走神的时候,电话想了起来,是韩涛。
“兄弟,你在哪呢?”
“工作中,送快递呢。”
“你要是不忙,咱哥俩见一面,你让我找的人有了一点眉目。”
“好,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我就在你家附近,你直接回家吧!”
我到达小区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十分,路上的行人很多,如一群蚂蚁,形色匆匆,涌入千万个钢筋混凝土筑成的巢穴。
韩涛还是老样子,浓密的头发反射着夕阳的残光,见到我,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见你一面还真的是难啊!”他感慨的说。
“那个人找到了么?”我开门见山的问。
“你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么?”我摇摇头。“你知道那个人的身高长相么?”我又摇摇头。
是啊,我什么信息都不知道,韩涛怎么可能找的到呢?人那么多,他总不能一个一个的去问吧,我突然为我的草率和冲动感到惭愧!
“可是我找到了哈哈。”他像一个孩子一样的兴奋,然后从手机中找出一张照片。
“看,是不是这个人?”
照片中的是一个长相倔强的人,消瘦的面庞,棱角分明的嘴唇,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背上,前额的发际靠后,像是刻意的剃过,而最让我感到震动的,是他的眼睛。那乌黑的眸子中,有着他这个年龄无法拥有的沧桑和执拗。
我摇了摇头。
“不是?”
“不,是我也没见过。”
“我接到你的电话,今天早晨就让手底下的兄弟去找,车站记录,住宿记录,大学生学籍,居住证我都安排了专人留意,本来觉着最快也得七天八天的,但没有想到,今天中午就有了结果。”
“你们政府的办事效率是越来越高了。”
“别扯淡,是所里的一个兄弟给的信息,这个人啊,中午的时候在古玩街买东西,见到人就问有没有道光时期的砚台,后来和人几句不合,就砸了人家的摊位,这不,就找着了。”
本来还想把照片传给大眼确认一下的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个吴瑾瑜,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人。
“他现在在哪?”
“上车。”
经过漫长的堵车,我们终于在晚上七点多种到达了一个街道派出所,值班的民警一看是韩涛来了,立刻给我们端茶递烟。
“韩处,您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我就是路过,进来看看。”韩涛哈哈一笑,大声的说。“听说你们下午进来一个姓吴的人是吧!”
“是有这么一个人,怎么,您认识?”
“也不是认识,这人在哪了,我去看看。”
“呦,那您在咱这可看不见了,下午做完笔录,这个人就送走了。”
“送走了?送哪去了?”
“不远,安宁医院。”
安宁医院,是本市一所著名的精神病医院。从那个民警的口中,我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与张大眼推测不同的是,吴瑾瑜,根本就不是一个大学生。但因为其古文功底十分深厚,加上字写的也好,就在一家素质拓展机构教孩子国学和书法,而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收藏文物,而且只收藏道光时期的文物。
今天中午,他来到古文化街淘东西,就遇见了今天的摊主,表达来意之后,摊主拿出一方砚台,告诉他这就是道光年间的,而吴瑾瑜却说不是,而且还说摊主是骗子,给摊主上了一课。摊主一听就火了,心想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竟然到我这来装爷,于是就出言讥讽,两人一来二去的就吵了起来,直到大打出手,砸烂了一堆的东西。
两人被带到了派出所,就开始接受询问,录口供。办案的民警发现,吴瑾瑜在回答问题的时候眼神迷离,说话半文半白,而且经常答非所问,驴唇不对马嘴。而最后,竟然口口声声的说自己就是道光时期的人,而且还是个秀才,他信誓旦旦的举手发誓,说如果自己所言有半点不属实,愿意永世不得超生。
这些话,办案的民警实在没法记录到口供当中,于是请示领导,找来了一个心理学家。心理学家在与之短暂的交流之后就说:“把他送到安宁医院吧,应该可以免予刑事责任。”
他的说法很委婉,但意思却直白不过,这就是一个精神病。
听完这些,我们没再停留,民警所说的情况与大眼基本吻合,而且更为详实。现在,我也不确定自己的调查是不是有意义,也许,我才是一个不正常的精神病。
有韩涛的这个身份在,一切都变得很简单,进安宁医院的病房比进我住的小区还简单。这里与其说是一个病房,还不如说是一个牢房更为确切。空空荡荡的房间,三面是墙,一面是栏杆,没有窗户,气味极其难闻。每个小房间里都住着一个病人,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和墙大声讨论,有人坐在椅子上对着空荡荡的前面训话,听的出来,这人以前一定是个领导。
给我们开门的保安说,吴瑾瑜经过简单的检查,就被安排进了病房,诊断结果是精神分裂症伴随间歇性狂躁症。来到这里的人基本都出不去,无论是承认还是不承认自己是一个精神病。
“谁知道呢。”这个保安嘟囔了一句,“你看这个人,进来的时候好好的”他随手一指旁边的病房,里面的病人正把自己的头咣咣的往栏杆上撞,那固定的几根栏杆经过不停的撞击,已经弯出了很大的弧度。
吴瑾瑜的病房在走廊的最里面,走的近了,我的心竟然开始慌乱起来,因为到这时,我都不明确自己来的意义。
也许我本不想来,但是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推着我不停的向前。
“谁知道呢。”我也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