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陵是大县,路上的行人要比丹阳多很多,车马来来往往的。牛驴骡子,山羊小猪这些动物也来来往往的由人牵着,或是买或是卖。这此时的官府对于城的管理还是很尽心的,三合土垫的道路上,几乎没有畜牲粪便的踪迹。牲口当街大小便如果不处理的话是要进行处罚的,入城的税丁会尽职尽责的提醒过往行人。
李勇是个爱热闹的人,可是这宛陵的热闹似乎并不能吸引他。偶尔走过的大姑娘小媳妇,带走了他的目光,却堵不上他他喋喋不休的嘴巴。他说着太平道。
太平道无疑是具有致命吸引力的,哪怕是刘安这样薄有家财的小土财,也被马元义说的一愣一愣。如果不是知道太平道的结果凄惨,不定也要被忽悠进去了。
张角的徒弟,道行不浅。而像李勇齐四这些生活在大汉社会最底层的人,太平道的教义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蛊惑性不言而喻。
李勇说的性高彩烈,大有回丹阳便要寻找组织,加入太平道的意思。
刘安脸色阴沉。
这个这不是好兆头。太平道是取死之道,他们描绘的前景虽然诱人人,可是事实告诉人们,越是诱人的果子,也越是有剧毒。太平道最后也不过是张角等人夺取江山,谋取富贵权利的工具,并不能够解决真真的社会矛盾。而太平道结局,最终也只是豪强显宦们获取政治利益的肥肉而已。
如今,刘家若是沾上了这肥肉的荤腥,那只怕是要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住口!”刘安闷喝一声。
“太平道是你沾的起的吗?看看那个马大哥,随便一条路上的土匪都能相熟,这样的人会是好人?只怕你进去了怎么死都不知道!以后不许提太平道的任何事任何人,更不许沾上太平道,沾上了就给我滚,滚出刘家!”刘安指着李勇低声怒斥。
齐四凛然。
李勇有些不乐意,少爷自己一路上也不是和那马大哥亲热的很吗?没想到才一转眼,分手才不一会,就在背后骂人家不是好人,人家可是救过自己的命哩。李勇心里嘀咕,可也不敢说出来。这是少爷,不再是和自己一起光屁股蛋子下河摸蛙逮鱼的伙伴了,是自己的少爷,是自己的主人。这,从刘安被雷劈了以后,就实打实凸显出来了。
毕竟是多年相处,耍点小脾气还是可以的,抹把脸色还是可以的。
看着李勇哧呼哧呼地自顾生气,刘安叹一口气道:“唉,我在路上与他们虚与委蛇也是不得已啊,毕竟他们也算是帮了我们大忙,。还有,我听说大贤良师有徒子徒孙几十万人,他的徒弟也有成千上万的信徒,我们要是得罪这两个人,我们的麻烦就大了,所以我才与他们故作亲近。想不到倒是让你们误会了。”
“少爷,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招惹太平道的。”李勇闷声道,兴致缺缺。
“我也不会和太平道右任何瓜葛的。”齐四保证到。
“恩,这才好,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我为什么这样的。刘安看着天边落日带来的残红。
齐四发现自己十分喜看刘安的沉思,那样睿智,深不可测,却不暮气沉沉,反而是有一股特殊的锐气。让人安心,又让人振奋。
踏踏踏踏。
骡子疲惫的蹄声落进了驿馆的前院。总算是到了目的地。入了驿馆,刘安自顾跟着驿员去了,齐四给驿丞驿员们分发着干货零嘴,已然是驾轻就熟。没两下就跟驿员们称兄道弟了。
刘安在驿员的带领下刚要入了房门,转身向齐四大吼道:“齐四,把车上的小牲口给我宰了,晚上咱们好好补补!”李齐四“诶”了一声应下。
李勇和齐四的嘴巴都咧开了。这几天可是累坏了,是得好好补补。
刘安转过身,对边上的驿员说:这位大哥待会也来吃吃我们丹阳的老鸡汤,我那伙计做菜有一手的。”
驿员明显意动,却说:“俺们驿馆自有伙食,就不叨扰了吧。”
“什么叨扰不叨扰,相遇就是有缘,人多吃饭才香嘛。”刘安笑道。
“额,那行,那我就来讨碗汤喝,呵呵呵呵。”驿员应到,这要不去害得他吃饭不香,岂不是罪过?
“那就这么说定了哈。待会我叫我家伙计叫你。”刘安进屋说道。
“诶诶,那就有劳了。”驿员高兴应到,给刘安关上门,喜滋滋地去了。
这年头,公务员不好当啊,当个驿员,生活是不用太操心,可劳累就不说了,伙食是实在不能说好,驿丞,大厨这样地小头目尚能沾沾荤腥,可手底下这十几号人是多少个月没闻过油星子喽。
一张平榻,两床粗麻被,一桌木几,屋子的边角一口大柜子,上面放一面铜镜。宛陵自然不是丹阳可以比的,在丹阳,驿馆可没着东西。
刘安到铜镜前照了照,连日赶路搞得是衣冠不整,脸颊憔悴。揉揉脸,某处颇涨。刘安出房去。
驿馆的格局大概都是差不离,刘安容易的找到茅厕,放了水。
茅厕是在后院,驿馆后院有一大水池,也没有莲藕荷花什么的,两只肥硕的鸭子游啊游,脏兮兮的。院墙不高,却有一木门,门大开。门里一园冷梅,傲霜含放,美不胜收。
刘安兴起,拖拉着已然破旧的草鞋,提脚跨入园中。
园墙灰白,园中有一八角方亭,亭中一张小石桌,桌上一张雪白绢布,一方砚,一支笔。
桌前有一人,莫约七八岁,垂髫女童。
亭柱斜倚一朦胧女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回首嗅一枝青梅。
女子静静伫立,良久。“小琰,好了没有啊?”
女童提笔在绢布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快了快了,姐姐莫急。”
女子静静伫立,只是,那只攀拉着梅花的手略微抖起来,看来攀拉不是一时半会了。
女子甚美,刘安就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不觉走了过去。
女子发现了刘安,两人大眼瞪小眼。
“小琰,那边有人。”女子道。
“哦。”
“小姐,小生..”
“止步!”女子轻声道,然后撒开梅枝,拉起一头雾水的女童,小跑开了。
刘安的微笑僵在脸上,这是什么情况?
入得亭子,那女子走得匆忙,连桌上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去。
那白绢布上画的竟然就是那女子,有八分相似,两分飘逸,美哉美哉。
刘安恶作剧心起,提了那笔,于白卷右上角写下两行: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丢下笔,乐呵呵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