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一个周以来,每天下午,江净天都在嘉海总部大楼的门口广场上转转悠悠,偶尔他会亲见陈海生走进去,偶尔又会见到他走出来,那一副主宰者的派头,真是夕非今比呀!可惜的是,江净天睁大了眼睛,也没有见到陈颜语跟陈海生一起。
也是,那个小陈姑娘嫁给林氏实业的老总了,怎么会在嘉海公司的门口出现呢!这样一想通,做舅舅的觉得他该抽空去林氏的门口转转,虽然这些天的下午他老是向学校请假,可这事儿得有个水落石出,他才觉得对得起自己这把已不太年轻的骨头。正当他准备转移阵地的时候,他就见到,一辆非常炫的车停在马路边,一会儿,小陈姑娘出来了,上车走了。江净天已经无暇去想接走小陈姑娘的是不是林以城,反正他可以这样大胆地猜测,小陈姑娘是在这里上班的,于是他可以继续蹲点。
周一的下午,陈海生已经离开公司总部去分厂视察了,陈颜语照常上班,做做无聊的样子,让别人继续鄙视她,然后正常下班。今天林以城没那么快下班,是林家的司机来接她,陈颜语走到门口广场时,她猛地发现广场凳子上坐的那个小老头有点面熟,仔细一瞄,原来是江净天!陈颜语瞬间神经紧绷,脑袋里马上思索出无数种江净天出现在这里的可能,但最有可能的是因为她,难道是那天去他家里被他看出了什么?陈颜语想,她可以装作没认出江净天,但是可爱的舅舅要是一直出现在这里怎么办——迟早陈海生会看到他的。
想到这里,陈颜语马上返回公司,去到保卫处调出门口的监控,她才发现,那个舅舅,从上周二开始,每天都在这广场上待到六点多才离开!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陈颜语脸皮和头皮都开始发麻,舅舅来找她了!
陈颜语立刻把司机遣回去,她走到广场上,作出突然看到江净天的样子,陈颜语立即微笑,远远地招呼他:"江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江净天看到这个可爱的小陈姑娘,笑了,一副很轻松很随意的样子,说:"我在这里坐坐。小陈姑娘,你在这里上班?"
"是的。"
江净天随口再问:"下班了?"
"嗯——江老师,我请您喝杯茶吧!就在前面的咖啡厅里。"
"那谢谢你啰!坐了这么久,确实口渴了!"
陈颜语先走到监控的范围外,再等候江净天,江净天似乎也是故意慢慢地过来。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那间咖啡厅,在靠窗的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江净天捧着茶杯,这里没有其他人听得到他们的谈话,他问:"那天我听说,你和我们颜则一样,父母在车祸里去世了。"
"是的。"陈颜语第一次看到这样认真的舅舅。
"你父母去世是哪一年的事?"
"我八岁那一年。"
"你多大了?"
"二十五岁。"
"陈海生是你的养父?"
"是的。"陈颜语发觉她并不想对他说任何一句谎话。
"以前的事还记得吗?"
"记得。"
"那你还记得我吗?"
陈颜语看看江净天,他脸上爬着皱纹,哪里还是她小时候记得的那么英俊帅气的样子,十七年了呀!岁月是多么无情,命运又是多么无情,让他去承担那么沉重惨痛的事实!陈颜语的眼泪开始大滴大滴地往下流,说:"记得。"
江净天眼圈也红了,叹了一口气,声音有点哽咽,又问:"还记得颜则吗?记得舅妈吗?"
"记得,都记得!一刻都没忘过……"声音很小,但陈颜语说得很坚定。
"过得好吗?"
"不好。"陈颜语开始伏在桌上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陈颜语抬起头来,江净天唤她道:"颜雨!"
陈颜语压抑住内心的涌动,尽量表现出平静的样子,说:"江老师——我是陈颜语。"
江净天明白了,她不敢认认亲,事实里肯定大有文章,所以他又说:"颜则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找他的姐姐!"
陈颜语眼圈又变红了,她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又掉下来,说:"大学生,该好好念书,想其它的做什么!"
"我也是这样劝他的!"
陈颜语赞同似的点着头,又问:"江老师,以后还来嘉海门口散步吗?"
"不来了。我知道我的小颜雨还在,就行了!我不会再来了!我照顾好颜则就能对他妈妈有交代了!"江净天说得那么轻松,却让陈颜语的情绪又要崩溃了。
江净天似乎很理解她的样子,又问:"这,没有给你带来什么不便吧?"
陈颜语摇摇头。
"我不会告诉颜则的,你放心。"江净天突然这么说。
陈颜语点头。
江净天换了另一幅神色,尽量笑着说:"小陈姑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陈颜语看着他,也努力让自己笑出来,说:"谢谢!不用帮,等着就好,我会来找你们的。"
江净天定定地看着她,点头说:"我相信你!"
一杯茶喝完,江净天看看天色,说:"天黑了!舅妈和倩倩等我回家吃饭呢!你呢?回哪里?林家还是陈家?"
"回林家。林家爸爸妈妈等我吃饭!"
然后,江净天快快乐乐地离开了,他快乐的样子是做给陈颜语看的。今天过后,他的忧虑更甚,颜雨明明记得,却十多年都不敢认他们,连见面都能装作不知道,那说明她有顾虑,很明显,她的顾虑就是陈海生,陈海生究竟怎样威胁颜雨了?难道他做舅舅的就只能袖手旁观,仅仅只保护颜则就够了?那在天上看着的江飞雨一定会责怪他这个无能的哥哥!
陈颜语看着江净天搭着出租车离开,耳朵里还回味着他离开时的那句很轻的话"小心陈海生!"——今天的,真是意料之外的事。舅舅居然知道陈海生,那他肯定知道陈海生跟妈妈以前的事了,但不确定他知道多少。
陈颜语回家的路上一直在琢磨,舅舅都知道了,那不久后颜则也会知道的,陈海生也会知道的,那他们就会随时处在危险之中,她是不是该加快对陈海生的行动了,若不先发制人,等到受制于人时那可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