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妙菱其实只比常安大四岁,在修仙界来说,完全算是同龄修士,回家以后周月琴便将韩妙菱的事告诉了常安。
此后,韩妙菱也经常来找常安串门。
她很明白,自己的生死掌握在周月琴手中,常安明显是被周月琴保护的,虽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呆在这个毫无灵脉的渭南城中,但跟常安搞好关系对自己百利无害。
因为红锦鸡,两人已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了,之后的相处中,韩妙菱又收敛了自己刁钻滑头的一面,刻意地讨好常安,很快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成了知心姐妹。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两年多便过去了,常安已经十一岁,修为突破了炼气四层。
因为修炼的缘故,这两年间常安的外貌变化很小,跟同龄的孩子一比便显出不寻常来,所以周月琴一年前便寻了个由头给常安退了私塾。
常安出门的时候也少了,跟以前的小伙伴也几乎不再来往,修仙者与凡人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常安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家中修炼,不想修炼了,便去找韩妙菱玩。
韩妙菱仍是过着采药—换灵石—买丹药——修炼的生活。初时,她还对常安有些特意讨好,随着友情的深厚,她便本性毕露了,经常在常安处坑蒙拐骗,连辟谷丹都不放过。风歌当年给常安留下的辟谷丹已被她搜刮得一干二净,小灵丹也没少拿。后来小灵丹对她的作用降低以后,她还撺掇常安找周月琴要大灵丹。所以,两年间能突破到炼气六层,以散修来说相当不错了。
常安有个元婴师父作大靠山,灵石丹药从没有缺过也不放在心上,对朋友更是特别豪爽。周月琴说过她几次,不要对韩妙菱太纵容,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两个女孩好得如胶似漆的。
后来周月琴想,作为仙座的徒弟,常安的将来必定要走精英弟子路线的,韩妙菱只是修仙界最低层的散修。今后仙座迟早要带常安离开,两人将来的人生便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即使还有来往,仙座若不允,自会切断她们的联系,所以她现在也懒得管。
韩妙菱占了常安这么多便宜,心里当然是感激的,对这个朋友也开始真心相待而不是刻意讨好迎合,每次外出回来都不忘给常安带些好东西,有时候是妖兽身上的有趣材料,有时候是好吃的灵果,有时候是其它小玩意儿。
这天,韩妙菱一回城便撞见城里一户人家正在哭闹,碰巧,竟是柳玉贞家。
原来,玉贞的哥哥越发不上进,在外欠了一屁股赌债。赌钱是犯军规的,于是被打了几十军棍,扔出了军营。
他自知身无长处,若当不了兵连饭都没得吃,所以又苦求着与他相识的周偏将通融通融。
周偏将四十开外,好女色,知道这小兵家中有个漂亮的妹子,因此话里话外便透了些意思出来。玉贞的哥哥当然心领神会,大喜过望,没什么犹豫便答应把妹妹许给周偏将做小妾。
周偏将对他的识相非常满意,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妹妹一抬进我府上,你便是我的大舅子,别说是重回营里当兵,只要你肯吃苦改了往日的毛病,在我的提携下三五年升个校尉不是问题!”
玉贞的哥哥听了这话更有了动力,转身便回家去操办了。
在玉贞娘面前,她哥是跪地磕头、赌咒发誓,再三保证今后一定痛改前非。又万般吹嘘周偏将是如何英雄盖世、前途无量,虽是做妾但胜过嫁给寻常百姓云云。最后还痛哭流涕地求着母亲,定要看在死去父亲的份上再助他一把,将来他出息了,柳家也就风光了。
玉贞娘只是个妇道人家,一个家里没了丈夫,儿子就是唯一的依靠。这儿子虽然不成器,但若真能改过,用女儿去换他的前程,也是能接受的,所以抹着眼泪同意了。
谁知平日温顺听话的玉贞,骨子里却是有些执拗的,在终身问题上坚决不从,她哥急了便一耳光扇过去,玉贞的脸立刻肿得高高的,仍然不屈服。
她哥接着再逼,玉贞哭着绝然道:“我必是不从的,若你再逼,便是要我去死。”她哥吼道:“你就是要死,也给我进了周府再死!”
玉贞看向母亲,她娘瑟缩着在一旁捂脸哭泣,却没有要帮她的意思,玉贞不由得万念俱灰,冲出家门便要想逃。
她哥连忙去追,在巷口将她捉住,要拖她回家。
玉贞抱住路边的树木死不放手,哭道:“我不回去,我饿死都不再回这个家!你们当我死了吧,别再逼我,放我自生自灭!”
整条街都惊动了,左邻右舍都围了来劝,把这附近两三条街口都堵得水泄不通。
韩妙菱当然认得这家,当年她跟踪常安来过这里,知道玉贞是常安的同学。
于是停住了脚步,听了听便明白了原委,虽然不认识玉贞,但气得够呛。这种混账哥哥,连妹妹都出卖,跟自己那个没人性的二叔是一路货色,跟她表姐也是半斤八两,她被家人坑过两次,对玉贞的悲愤感同身受。
转身便去找常安,把事情给她说了。
常安当然是大吃一惊,没想到玉贞才十四岁便要被逼着嫁人了,她只比自己大两岁啊。
“她娘难道不管吗?我记得她娘很疼她的呀!”常安想不通地问。
韩妙菱冷哼道:“这世间重男轻女的父母多着呢!为了儿子,为了家族香火,舍了女儿的命都肯,何况区区做妾。”
常安气得拍桌子:“今晚我去把她那混账哥哥打一顿,再去周偏将府上放火,没了房子看他怎么娶小妾。今后只要他打玉贞的主意,我便去他家找麻烦,多来几次,他就不敢娶了!”
韩妙菱赞道:“这个办法好!凡人都信鬼神,要不我用术法,让他家的树枝长出个“柳玉贞不能娶”的形状来怎么样?”
常安竖起大拇指夸奖道:“这个好!这个比放火好,哈哈哈,亏你想得出来!”
韩妙菱得意洋洋地说:“我多聪明啊!说干就干,今晚我就去!”
“去哪里啊?”周月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还没筑基呢,就这么本事,能去管人家嫁女儿了?”
两人一听便立时噤声了。
周月琴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几分讥诮,又有几分气恼,“越来越没有分寸了,这样的事情都敢做,不想在此城呆了吗?”
常安辩解道:“我们正在商量,琴姨觉得不好,我们便改一个好了。”
“那好,你们说一说,如果不用修仙者的法力,用凡人的方式来解决,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周月琴在绣凳上坐下,手腕闲闲地托着左腮,挑眉扫了她们一眼,好整以暇地问道。
“啊?为什么不能用我们的法力?”常安不解地问,韩妙菱扯了她一下,低声道:“琴姨是不想暴露我们的身份。”
“怕什么,谁知道是我们呢?”常安满不在乎地说。
韩妙菱心中暗骂常安是猪,这么笨的回答,不挨骂才怪,可在周月琴面前她得收敛自己,不敢随便插嘴,只有在心里干着急。
周月琴果然斥道:“天下的苦命人这么多,你救得完吗?我们与凡人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有他们的生老病死,我们有我们的生存斗争,我们没有义务停下自己修炼的脚步,去管凡人的疾苦!”
这些大道理对常安来说,早就听得耳朵起茧了,她一点都不在乎,仍然坚持道:“我也不是人人都管,玉贞是我的好朋友,我只帮她也不行吗?”
周月琴耐心地给她继续讲道理:“她的终身,本来就应该由母亲和哥哥决定,这是俗世的规矩,你不应该干涉。再说,今天赶走了周偏将,明天再来个刘偏将怎么办?她这样家庭的女子,婚事本就难以圆满,我们不可能长久在此,你帮不了她一世。”
常安平时很听话,但事关好朋友,她表现出少有的坚持:“我们修炼不是就为了得到更强的力量,让自己活得更随心所欲吗?如果连好朋友都不能帮,我修炼有什么意思?”
周月琴知道这孩子重感情,所以对玉贞的事很难屈服,自己若逼得狠了,难免伤了和气,于是改用怀柔政策:“如果帮助她,暴露了我们的身份怎么办?你师父肯定会生气的,我也难以交待。好歹这几年我也尽心在照顾你,难道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常安一听,果然纠结了。
玉贞虽然是好朋友,可琴姨当然更亲一点,这几年的相处,她完全把琴姨当作家人的。她顿时没了主意,想想琴姨,又想想玉贞,心中摇摆不定。求助地看向韩妙菱,韩妙菱摸摸肚子,蛊虫还在里面呢,她哪敢跟周月琴作对,只好一脸痛苦地劝她:“要不就……算了吧……”
常安没了支持者,也泄了气,搭拉着脑袋,算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