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你--们别--打我--爸爸……!”雷铭扶着门框,从房间里颤巍巍地走出来,一看,原来四五个混混在对着自己的老爸拳打脚踢,他结结巴巴地,但却是撕心裂肺地喊叫着。
这是一个九岁大小的弱智孩子,目光呆滞,行动不便,细看,他的手还在不住地颤抖着,腿脚也在哆嗦着,象是患了严重中风的病人一样。但是,那份要保护自己老子的决心跟正常孩子比起来不差一丝一毫。
“儿子,你别管老子,你走开!快走开啊!”雷方仁一手护头,一手护下裆,对着门口的雷铭声嘶力竭般地嚷起来。
“雷老鬼,你真是******一个灾星,养个儿子都是傻货,你看看你这傻样,就你还想救你这个没用的老子,小杂种。”三十多岁的白皮肤混混小头目胡大水停下手来,转身看着雷铭很邪恶地说。
“胡大水,你敢动我儿子,老子拿命跟你拼。”雷方仁挡过一拳,说道。
“我呸!雷老鬼,就你这贱命还敢跟老子拼,兄弟们,给老子往死里揍他!”胡大水啐了一口,愤怒地说。
四个混混又是你一拳我一脚地打起了雷方仁。
雷鸣一下子扑到在地,以膝盖当腿,身子一歪一扭地挪动到了胡大水的身边,伸手抱住了胡大水的腿。
“叔叔,求求---你了,别打我----爸爸,我们还---还钱。”雷鸣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胆子,居然敢和凶神恶煞般的胡大水交涉。
“滚开,******,你还你妈的逼!说话都说不全,你拿什么还钱?小杂种!”胡大水一巴掌对着雷鸣的太阳穴打了下去。
“胡大水,****的,老子和你拼了!”雷方仁看着儿子被打倒了,出于父爱,呼地拨开身前的两个混混,扑上来,要跟胡大水拼命,可是,两个混混一个人抓住雷方仁一只胳膊,把雷方仁硬生生地拖回去,就又是一通猛揍。
雷鸣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几眨眼的工夫,两腿一蹬,就咽气了。
胡大水一看,这要出人命,急忙一声口哨带着自己的手下呼地一声,脚底抹油,就溜走了。
“儿子!我的儿!是老子害死你的,老子******不是人啊,天啊!打雷劈死我吧,我为什么早不戒赌啦!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禽兽不如------。”雷方仁一边抽打着自己的脸,一边在骂自己,其心诚,其志坚,其情可叹,其声可悲,俨然是个意欲痛改前非的恶人。
雷方仁的确算是一个恶人了,因为赌博,他输掉了九千万现金,一栋别墅和一个工厂,输得貌美如花的老婆肖利雅心死,最后卷款离家出走了,输得自己的老父老母多次吐血,最后在城郊结合部租了套房子,躲了起来。
儿子雷鸣也是因为他赌博,得了脑膜炎,没有及时治疗,成了现在的这个弱智儿。
实际上,雷方仁在沾染上赌博之前,是得庆市一位小有名气的商人。白手起家,经营服装生意,从摆地摊开始,之后开服装店,之后开服装加工厂,之后成了得庆市服饰协会的副会长和市政协副主席。可是,就在他事业如日中天,人生风光无限的时候,他却走错了一步路,迷上了赌博。万恶赌为先,此话不假。现时的雷方仁到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绝境!
三个小时后,雷鸣在一间小卫生所里苏醒过来了。
“别在这里哭哭啼啼了,你儿子醒了,快去看看你儿子吧。”一个矮胖的护士以一种很轻蔑的口吻对坐在走廊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雷方仁说。
“醒了?我儿子醒了?谢天谢地,老天保佑,我儿子醒了!”雷方仁神经质地喊着冲向了特护急诊室。
“儿---子,儿子,我的---儿子,醒了,你醒了,我的好儿子,你是爸爸的心肝宝贝啊!爸爸不能没有你。”雷方仁扑在雷鸣身上,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地说着,喊着。
“哼,几百块钱都拿不出手,还心肝宝贝儿子啦,也说得出口,垃圾一堆。”矮胖护士在门口小声地说,因为她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这个男人是个赌鬼。
急诊室里很安静,尽管护士声音很小,但是,雷方仁和床上的雷鸣都听得真真切切。
雷鸣见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扑在自己身上,哭着叫着,不停地喊自己儿子。心想,那不用说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了。自己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位知冷知暖的父亲?这是什么地方?气味怎么这么难闻?自己好象不是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还有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僵硬?手脚挪动一下都难乎其难。难道自己是被仇家重伤了,或者是被仇家打死了,重投胎了?
雷鸣大脑里有许多疑问,但是,迫于这个身体经络损伤严重,数不清的穴道阻塞,想多了头痛难耐。雷鸣只好叹了一口气,暂时不去想太多的东西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急救费,药费,各种体检化验费,一共是八百七十六块,赶紧去交费吧。”一个白大褂男人手里拿了几张发票,对着床边仍然在哭哭啼啼的中年男人说,白大褂男人说话的语气极为傲慢,语调里带着非常鄙视人的意味,让雷鸣感到有一丝的不快。
“实在对不起,我现在手上没那么多钱,不然,我给你们写个欠条吧,我过几天送钱过来。”雷方仁将口袋都翻了个底朝天,别说八百块钱,他就连一张十块的票子都拿不出来。
雷鸣看着这个父亲,心里生出一丝丝的同情来。男人缺钱是最窝囊的时候,他似乎懂。
“那可不行,我们这是民营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你必须在今天晚上把钱结清了,否则,这个傻孩子不能出院!”中年白大褂声音提高了不少,说到最后,分明就是在呵斥。
“傻孩子?说的是我吗?我原来是个傻子?”雷鸣动动胳臂,动动腿,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的确,他手脚都难以动起来,大脑也不灵光,这不是傻子,又是什么啦?
雷鸣看看这个叫自己儿子的中年男人一脸无奈的站在床边,苦逼脸上透出的信息就是一个字:穷!男人活到这个份上应该是最卑微的了吧,大众场合下让人鄙视,让人呵斥,堂堂男子汉,颜面何存?
雷鸣在心里为这个叫自己儿子的男人抱不平,但是,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却是个人见人恨的赌棍。他更不知道这个男人曾经是腰缠万惯的大富翁。
“孙子,我大孙子怎么样了?医生,快让我见见我大孙子。”突然,外面一阵叫喊声夹着哭喊声,那个矮胖护士领进来两位老人。
叫自己孙子,那是自己的爷爷和奶奶?还是外公外婆呢?
“傻儿---!我的傻儿啊!”奶奶扑上来就抱住了雷鸣,大声哭了起来。
还真是傻子?连自己的奶奶都不避嫌,直呼自己是傻儿。这怎么就跑进一个傻子的身体里来了呢?自己这是倒了多少辈的血霉啊!
“爸爸,傻儿的医药费还没交啦。”雷方仁可怜巴巴地对着进来的老年男子说。
“混帐东西,赌啊,赌博把你害成什么样子了?我孙子总有一天会毁在你手里。你怎么就不让人打死啦,”爷爷厉声骂道。
原来这个老爸是个赌棍,难怪被人轻视,这叫自作孽不可活。但是,既然你现在成了自己的老爸,那怎么说这也是一种缘分,以后有机会,一定得帮帮你,你就等着吧。雷鸣还是有些同情这个被任何人都不待见的老爸来。
“你们谁把医疗费给结了?”白大褂男人又在催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