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未说话的白名突然开口,那一众骚动的书生都安静了下来。
虽然猜测白名可能没有什么文采,但是,毕竟有他的一联‘绝对’压在了前面,没有人敢真正的轻视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真正的傻子,包括刘一文,只是他运气差了一些而已。
因此,白名一说话,几乎所有的人都探起了耳朵。
天色朦胧,时值初夏,虽然太阳已落了山,但天气还有些热。
院子里陷入了安静,就连呼吸声也十分微弱,生怕打扰了白名一般。
白名的语速很慢,还有些沙哑。说到最后,微微沉吟了片刻,竟然又重复了最后一句。
语停声毕!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寻一夥相识,他一会咱一会,都一般相知,吹一回唱一回。
没自觉的,有些人觉得这首诗的味道怪怪的,甚至,还不能称之为诗,因为没有押韵。而且,也算不作词。
但即使如此,还是觉得味道有些怪怪的。
一些年纪略微大一些的人,自然也听得怪怪的。
按照字面上的意思,白名是在感叹韶关易逝,华年不再。若是这些话从一个老者口中说出,那还好理解,毕竟,人老了就容易感慨。但是,此时的白名,是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而从他的口中吐出这一段话,那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沉默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众人方才醒转,表情各异。
夏萱想了一小会儿,笑道:“公子何必如此感伤?你我皆为读书之人,书中世界,磅礴盛世,就算是一生碌碌无为,也没什么。能旅前圣心血,方是不易。毕竟,求圣洗心,才是我等读书之人的追求。”
一个年级大概在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也站了出来,眉头微微一皱,问道:“公子之言,既不是词,也不是曲。难道这是一种新的体裁?我为何从未听说过?老生愚钝,还望公子指教。”
这人乃是旁山县的一家书院的夫子,在旁山县声名赫赫,而且刚正不啊。这次文会,为了显示公平,夏家就是请他来作为评判者的。其实,夏萱本意是请他作为自己妹妹的老师,但是此人却放不下书院中的人,所以才就此作罢。
“胡先生所言甚是,晚生也十分好奇这种文体。”徐青文也蹙了蹙眉说。
白名身子一怔,被胡先生和徐青文的话从恍惚拉了出来,看到众人都奇怪地望向了自己,急忙摇了摇头说:“这也就是一些随心的话而已,诸位不必计较。我也只是从一个老者口里听来的。此时略有所感,所以便念了出来。”
这是前世元朝无名氏--《雁儿落带过得胜令》中的一个句子,因为自己喜欢,而且有刚好有所感触,白名才念了出来。
老者?
众人一愣,不过紧接着便恍惚了过来。要是说这话的是一老者,那就说得通了。毕竟,一个年轻人说出这种话,那得有多早熟啊?
那胡先生抿嘴一笑,然后又问道:“看来这老者应该是公子的夫子吧?一般人,可写不出这种意境的啊!”
“算是吧!”白名点了点头,然后微微叹了一口气。又说:“这一轮,我就不参加了吧。诸位公子请继续。”
此时的白名心境有些乱,也不敢拿前世的诗词随意拿出来念,生怕闹出什么笑话。他对这个世界的历史有所不知,万一闹出了笑话,那这应聘也就完了。而且,他还微微对下面的第三轮,也有些担忧了起来。
听到白名这么说,几乎是所有的人,都长松了一口气。
听到这里,诸人心里也对白名的底摸了个大概,此人虽说不是粗鄙之人,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先前那寥寥数语非但文不对题,一文从不论从哪个方面都听不出来一个绝字。而且,还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这么一来,自己就未必没有机会能够成为这夏家二小姐的老师了。
有了这个诱惑的催促,几乎所有人都又放开了起来。微微朝着白名施了一个书生礼之后,方自各自又交谈了起来。他们也知道白名的性子有些孤僻,所以,也没有强拉他进入到自己的圈子。
孤僻一些,也不是不可以,也没有人反感。
只是这时,那出了门的刘一文不知何时竟然又从院子门口走了回来。然后,二话不说,双膝跪倒在地,身前的两只手狠狠地拍在了自己的脸上,说:“公子,我刘一文有眼不识泰山,先前侮辱了公子名声,甘愿承受任何惩罚!就算公子此时要我的命,在下也愿意提头奉上!”
这突如而来的一幕,让整个场面再次一静。不过,也没有多少人露出惊讶的神色。
因此,此时的白名,虽然是写出了‘绝对’,但也没有那么可怕了。毕竟,他也只是在对联上有所天赋而已。刘一文选择在这时候出来道歉,时机正好合适。只要白名不再追究,也没有其他人会闲的没事去找刘一文的麻烦。
一联‘绝对’的价值,虽然十分巨大。但是,若是写出此联的人没有足够的文才和实力,那其他人也就不值得这么做了。
而刘一文,此时也在赌。赌白名不会真的杀了自己。
果然,白名见到刘一文竟然真的跪了下去,心里也是微微一凛,然后急忙双手拖出,止住了刘一文还要扇向自己脸的双手,板着说:“刘公子请起吧!”
虽然不愿意把刘一文得罪死,但是白名也没有给他好脸色。
不过,刘一文要的就是白名这句话。他急忙匍匐在地,又作了一礼后道:“白公子大人大量,实乃我辈楷模。在下佩服!佩服!”
身为商人之后的刘一文,一轮马屁几乎是脱口既出。周围所有的人嘴角都是一阵抽搐,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白名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刘一文。
刘一文自然也不会和白名再纠结,起身之后,立马就走向了院子的角落,然后,在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那人耳旁低语道:“多谢年公子告与在下这等消息,这份人情,我刘一文记下了。”
刘一文表情诚恳,同时又显得尊敬之极,那模样,比给白名道歉之时,都还要虔诚。
那年公子摆了摆手,似乎没有理会刘一文一般。但他的心里,却笑了起来。白名没有过人的才华,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而且因为告知刘一文这个消息让他和白名化解了恩怨。又让刘家欠了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
夏萱看到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
那胡先生根本就不予理会,看到再没有人写诗词后,急忙站了出来,说:“既然诸位公子都已写出诗文,而其中又以徐青文公子诗文最佳,所以,这一轮的头魁,是徐青文公子!”
“正该如此!”所有人都对着徐青文拱了拱手。
“多谢诸位谦让。”徐青文强忍住心里的喜悦,回手还了一礼。
夏萱顿了顿,又道:“既然第二轮已经有了结果,而且此时时日也不早了,不如我等就不写那文章了,也改成写诗词如何?”
徐青文闻言心里一愣,然后急忙大喜。文章要比诗词难作,他最擅长的,也是诗词,因此,这第三轮,他占得优势,极为之大。于是,徐青文急忙道:“现在时日的确已经不早了,我并无异议。不知各位公子可同意?”
胡先生也说:“是啊,要作出好文章,的确话费时间。我书院还有要事处理,就这么决定,也极为不错。”
徐青文以及夏萱和胡先生三人都开了口,那其他人也不敢反对了。其实,做文章的确麻烦之极。而且,今日又出现了一联绝对,这个消息,一定要尽快回禀到家中。所以,也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夏萱咳了一声,又说:“后日就是‘端阳’节了,我之前的想法就是以‘端阳’为题作一首诗,现在既然也没有什么好的题目可选,那就不选了吧。各位公子可以随意以任何题目为诗!”
不限题目?
众人听到这话,尽皆一喜。
本来,每个人擅长的诗词意象就不一样,有的擅长写山,有的擅长写水,有的擅长写人,有的擅长写事。若是夏萱将题目固定了,那还不太好选。若是不固定,正好可以让所有的人都充分发挥。
但是,徐青文却眉头一皱,说:“夏小姐,这不命题,写出来的诗词可不太好比啊?”
不限题,徐青文就没有自信能够再夺魁了。因为,他实在不好估计其他的人能够写出什么样的诗词来。而且,自己的腹中,虽然是有许多诗词,但那都是为三日后的端阳文会准备的。若是提前写了出来,对那时的自己,可是有所影响的。
胡先生显然对夏萱的这个提议十分赞成,辩解道:“徐公子此言诧异,诗词总有品。写下来便是了,在座之人,都是我旁山县的名人才子,要作出上品的诗词,应该不难吧?”
“那好吧!”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徐青文也只得无奈地应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