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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看到活人我从床上直跳了起来,但没立刻过去打招呼。心头明白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的人,即使外表看上去是个小女孩也肯定不简单。

事实也正是如此。

小女孩仿佛根本看见我,她开心地将书包放在床上,从里面拿出一张小奖状在墙上比比划划,找贴奖状的地方。奖状上什么内容都没有,中间只有一朵小红花。小学老师经常发这样的奖状糊弄学生,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收到奖状是最快活的事。小女孩开心得双颊红得像个大苹果,双眼一闪一闪晶莹发亮。

每个孩子都是上天派来天使,没人能抵挡天使的笑容。看见小女孩笑得如此灿烂,我的心情也骤然好了起来,惶恐不安竟然都被我暂时抛在了脑后。

试探着朝她伸出手,手指穿过她身体,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摸到。

小女孩只是一个幻影。

虽然有些失望,却不沮丧。有这么可爱的幻影做伴解闷,总比一个人困在死寂的屋里好。

突然,门被人气冲冲地一把推开,一个女人阴沉着脸走了进来。很年轻,三十来岁的样子,眉眼很眼熟。

想了想,脑海中灵光一闪。如果没猜错,女人是年轻时的钱妈妈。

“妈妈,”小女孩高高兴兴地朝跑过去,把奖状举到钱妈妈面前,“我认字测验得奖了。”

闻言我一怔,这个胖乎乎的小女孩居然是钱小仪,那个说话时头低得像虾米的姑娘。俗话说三岁看八十,钱小仪才比小女孩大十几岁,我却怎么也看不出她们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一个活波可爱,一个畏畏缩缩,太不像了。

钱妈妈依旧阴沉着脸,声音很冷:“测验得了多少分?”

“99分。”小女孩仰着骄傲地笑着,露出一排缺了颗门牙的雪白牙齿。

“全班几个得99分的?”

“只有三个100分的,两个99分的,妈妈我是第二名。”

“啪……”的一声。

令人意外的响亮耳光,凝固了钱小仪脸上红扑扑的笑,也吓得我的呼吸差点停窒。

钱妈妈双眼圆睁,伸手揪住钱小仪的耳朵,声音瞬间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怒骂:“不争气的死妮子,老娘怎么说的?”

挨打挨得太突然,钱小仪足足愣了几秒钟才惊恐地大哭出声:“妈妈你说考上95分就不打我了,妈妈不打我,妈妈……”

“还犟嘴,老娘读书时次次考第一,你从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只考第二,嗯?丢人现眼的东西,知道你不好好读书是想以后去做鸡,与其让你丢人不如今天打死你……”钱妈妈咬牙切齿,揪着钱小仪的耳朵将孩子幼小的身躯扯得晃来晃去,还时不时给孩子一巴掌,仿佛这个小女孩是她的仇人一般。

看着那么小的孩子挨打,我义愤填膺,可我无能为力。因为眼前的两人只是幻影,就像立体电影里的人物一样。而且就算眼前的人是真人我也还是无能为力,因为在我国小孩等同于父母的私产,做母亲的打孩子旁人又能怎么样呢?

我能做的只是坐在床边,低着头不去看眼前的闹剧。

打了约莫有十多分钟,钱妈妈打累了。她拿来一块搓衣板往地上一丢,喝道:“跪下,趴在地上把错字抄500遍。”说完甩着手出去了。

我紧跟在她身后,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混水摸鱼一起走出这个循环空间。但刚出门,她的身影眨眼间便凭空消失,而出现在我面前的依旧是钱小仪的卧室。我不想呆在三面透光的玻璃屋中,于是失望地退回了陌生房间。

房间中钱小仪正一边抽噎,一边趴在地上写字,膝盖下面还跪着个搓衣板。写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趴着写不方便,她拖过板凳当桌子,将作业本放在上面认真地写。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我叹了口气,扫视四周继续思考自己此刻的处境。

无意间一抬头,却看见钱妈妈站在窗户外,死死地盯着房间中央正埋头写字的钱小仪,阴鹫的目光让我有些毛骨悚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在那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是一脸怒意。

正想凑过去看清楚,她忽然飞快地离开了。不到一分钟便裹挟着怒火冲进屋子,揪住钱小玲的头发强迫她抬起脸,然后扬手就是一巴掌:“死妮子不听话,叫你在地上写你给我在板凳上写,嗯?!”她的牙都快牙碎了,扬手又是一巴掌,“敢糊弄你老娘!”

惊恐万分的钱小仪手足无措,只知道嚎啕大哭拼命告饶:“妈妈不打……妈妈我错了……妈妈不打……”

“我要睡觉,吵什么吵?”

突如其来的声音,我循声一看,只见年轻的钱爸爸站在门口,用醉意朦胧地看着房里的母女俩,很不耐烦的样子。

“要打明天再打。”他打了个哈欠。

揪着钱小仪的头发,钱妈妈鄙夷地看着他:“哼,爹什么样女儿就什么样?瞧你的熊样,一事无成天天灌黄汤泡窑子,当初我瞎了眼才看上你。”

钱爸爸马上火了,双眼一瞪:“X妇人,老子还没嫌你生不出儿子呐。”

钱妈妈啐了他一口:“呸,生儿子又怎么样,你的儿子肯定和你的姑娘一样没出息。”

“我揍你啊!”钱爸爸扬起了巴掌。

“来来来,”钱妈妈指着自己的脸,“使劲招呼别客气,你他妈敢碰我一下我就派出所告你去,看谁没脸。”

父母的争吵声中,钱小仪脸色发白,全身瑟瑟发抖,眼泪不停地流着。因为头发被母亲揪在手里,所以母亲的手稍稍一动,她便不得不跟着一起移动,像条被穿在吊钩上的鱼。

“我……”钱爸爸气急败坏,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忽然,他的目光落到了正瑟瑟发抖的钱小仪身上。

“都怪你。”嘴里念叨着,眼中寒光一闪。

我顿感不妙,急忙冲过去想拦住他:“打小孩是犯法的。”

可他的身影直直地穿过了我的身体,惊得我本能地用手一挡。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房间里什么人都没了,包括地上的搓衣板。房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隔着窗外的阳台往外看,依旧一片黝黑,什么变化都没有。

刚才的画面是很久以前房间中发生过的事吗?让我看这些有什么含义呢?有物理学家研究过鬼录像现象,经科学推断鬼录像是一种磁场现场。是我做了什么,才开启了这段录像吗?

仔细回忆了之前自己的动作,回到床边坐在刚才坐过的地方。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巧合,写字台抽屉上突然出现了一把绿色的锁头。

是线索吗?

没等我上前查看门又开了,这回进来的是钱爸钱妈两人。钱爸爸手里还拿着把撬棍。同刚才相比,他们的衣着不一样,容貌也有所变化,好像老了些。

走到写字台前,钱妈妈用食指重重地点着桌面,语气吃惊得仿佛是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看见没,抽屉上锁了,她居然上锁了!”

“她心头肯定有鬼……”钱爸爸骂了声,用撬棍轻轻一撬,抽屉上那把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锁就整个掉了下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像见到鲜肉的秃鹫,脸上不约而同浮起了一丝诡异的兴奋笑容。然后拉开抽屉,七手八脚拿出里面的东西。

磁带,海报,书……

最后钱爸爸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她的日记本。”钱爸爸笑着将日记打开,钱妈妈也赶紧凑了过去。

看着看着,两人的眼睛不知不觉地瞪圆,瞳孔放大,面目转为赤红。鼻孔翕动,胸口激烈地起伏。

就是在这一瞬间,我清晰地从钱爸钱妈脸上看到了性的欲、望,也称力比多,这是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给它定义的名字。

精神领域的性、侵犯是一种非直接的发泄方式,也是多数强权父母最喜欢选择的侵犯方式。因为非肉体的精神接触让父母安心地宣称自己没有错,结果格外肆无忌惮。就像眼前的钱爸钱妈,虽然他们只是在偷看女儿的日记,虽然这件事与性、爱毫无关系,两人却体验到了类似于性、爱的兴奋……

控制欲,也许是性、欲的延伸。

我是白知秋养大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普通人家的父母都这样。如果是,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至少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过得很快乐……

没多久,钱小仪背着书包推开门走了进来。脸色苍白,头上扎着个清爽的马尾,身穿红白校服。看身形她应该是初中时的钱小仪,和小时候胖乎乎的模样不一样,她的脸已经瘦了很多,眼眸中那股灵动的晶亮光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父母站在写字台前,抽屉里的东西全摆在写字台上。她紧张地抿抿嘴,脖子微微一缩,双肩向上耸起:“爸,妈,你们进我的房间做什么?”

钱爸爸冷笑着拖过板凳坐下:“这房子是我的,哪有你的房间?”

钱妈妈竟莫名其妙发起了飚:“不进来怎么发现你的勾当?不要脸的东西,拿父母的血汗钱买这些玩意……”

她抓起桌上SHE的歌曲磁带使劲掰断,狠狠地扔向钱小仪。又将郭品超的海报几下撕碎扔到钱小仪脸上,然后拿起了那本《天是红河岸》。

“妈,我错了。”头顶还挂着破磁带的钱小仪小声哀求道,“书是问借同学的,撕了没法还。”

这番言语反而将钱妈妈激得更加愤怒,脸涨得通红:“怎么跟你说的,学生的任务是学习,不许交朋友!当耳边风了是吧!我叫你借!我叫你学坏!我叫你交狐朋狗友!”她像发狂的母狮子一般,将漫画扯得稀巴烂,一下一下扔到钱小仪身上。

钱小仪被砸得连连后退,终于低头小声抽泣起来。

撕完漫画钱妈妈仍不解气,她拿起钱小仪的日记本:“你写的淫、词、秽、语,我都不好意思读!”接着大声朗读起来,“我喜欢看你笑,你一笑我的心情就变成了六月的阳光。昨晚我梦见你了……”

“妈……”钱小仪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用膝盖走到钱妈妈身边。拉着钱妈妈的衣角一边哭一边哀求,“别读了……”

可钱妈妈却看着她得意地笑了笑,继续念了下去:“……你是风儿我是沙,真的好喜欢这首歌啊,我想变成你的沙……”

“别念了,妈妈别念了,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权……”钱小仪苦苦哀求。

闻言,旁边坐在板凳上的钱爸爸忽然揪住钱小仪的脖子,一个耳光扇了下去。嘴里骂骂咧咧:“白眼狼,那么小就想谈恋爱。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敢谈隐私权。”

而钱妈妈依旧大声地念着:“……人们都说花季少女的梦是五彩的,可我的梦是灰色的……”

直到将钱小仪折腾得两眼发空,哭到嗓子沙哑。钱爸钱妈才心满意足地笑着布置下任务,让钱小仪写“自白书”。自白书的内容是交待错误,坦白朋友的名单,还有心动男孩的名字,最后附上决心表。记得小学的时候学过一篇课文,叫《我的自白》。老师说自白书也叫认罪书,是战争时期的产物,没想到钱爸钱妈竟然创造性的将这种对付敌人的文体用在了女儿身上。

见钱小仪坐在桌子前发呆,我站在她身后,开始想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看到这些,我的被困和这些场景的出现有关联吗?

看着窗外钱爸钱妈时不时朝屋里偷窥的身影,我似乎若有所悟。难不成出现这些场景是为了提醒我,比起钱爸钱妈,白知秋其实对我非常好?

突然,钱小仪慢慢拿起笔,在纸上写道:爸、妈,我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因为每天晚上自习我都知道有人在翻我的东西,从日记到内裤……

“就是这样,权利要自己争取。”尽管她听不见,我还是忍不住叫了声好。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在我眼前消失了,包括被撬坏的锁和一地的碎纸屑都消失了,就像从来没在屋里出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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